時近清明,天竟出奇的好。
大片大片金燦燦的陽光灑下,像是碎金鋪滿地面,有些刺眼。通向田野的小路兩旁,已冒出了青草,草葉上還掛著晶瑩的晨露,空氣里飄散著泥土的清香,田邊溪畔也是一派“六曲闌干偎碧樹,楊柳風輕,展盡黃金縷”的大好春光。
雖并非“雨紛紛”的天氣,但當我們拎著祭祀物品走在小路上時,心中那“欲斷魂”的心情卻與兩千五百多年來在清明祭祖的人們一樣。
田野的一角有一個孤零零的小墳包,沒有墓碑,唯有青草、翠竹、白芒與一條蜿蜒的小溪相伴。那是外公的墓。我從未見過外公,當我剛剛在母親的腹中孕育時,他便早早走了。因此我唯有在母親的描述中勉強在腦海中將老人的形象拼湊完整。
祭祀時的氣氛有些凝重,舅舅撥開墳包旁已長至膝蓋處的雜草,放上供品,插上一支香,然后我們一一行禮,跪拜。墳旁雖站著十數(shù)人,卻靜默無聲,似乎誰也不愿打擾老人的長眠。我雖對他不甚了解,但卻依然因母親的敘述與此刻凝重的氣氛而不由自主心生敬畏。
為了生計,為了養(yǎng)活一家六口,他不但有一大片的田地要耕作,還養(yǎng)了蜜蜂,養(yǎng)了鴿,他將自己有限的時間都放在了無限的勞作上。當母親懷孕時,他還曾說,等孩子出生,便為母親煲鴿湯,但還未等我出生,他便因誤診的庸醫(yī)而早早離開了人世。那碗鴿湯的許諾,也成了一個永遠無法再兌現(xiàn)的約定。
他執(zhí)意要長棲在自己的田野上,說那樣便能長久地坐在田埂上,看寒來暑往、四季更迭,聽幼苗破土、翠竹拔節(jié)。
歸去時,耳畔刮過的風中似乎夾雜著低低的嗚咽聲?;厥?,那墳包隱在叢叢雜草間,漸漸看不清晰,心中,老人的模樣卻愈加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