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雨,暖人情。
——那時的金陽,暖的人很舒服、真的很舒服:予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
“哎!又下雨了!”
——“啊我沒帶傘!”“哈哈,今天我爸接我回家!”
鉛灰色的天空宣泄著它的煩悶與不愉,嘖,望著窗外前仆后繼降下的雨線——又得我自己發(fā)愁了。把眉毛擠成一團,管他的,先寫作業(yè),指不定雨就停了呢。我就這么安慰自己。
——可總是人算不過天。“嘩嘩”之聲鉆入耳朵就像老天翹起個鼻子哈哈直笑:咯咯我就是停不下來你把我咋的!于是我扯起書包、深吸口氣——
沖刺吧!少年!銀色的天幕下,水花濺成團團晶瑩,閃爍著透亮把地面落得煞是好看。“啪啪啪,”也不管外婆說的秋天淋雨要生病了,拿起腿向前躥就是!——“天天!”熟悉的喊聲毫無征兆地叫住了我:
站在校門旁的外婆一臉笑容,毫不在乎這漫漫的雨直接沖著我揮手,其手上抓著的是濕噠噠的傘。好家伙!心中高呼得救,接著使出不要命的力氣與沖五十米的速度直射像其前——“外!……”喜出望外的聲音戛然而止。
“說曹操曹操到”這句話吧,總沒歸納出曹操為何而到的緣由。我難以置信地瞪著那么一把傘,一把小傘,一把僅容納一個人的小傘。
“我走地太急忘了這么件事,就只帶了一把傘給自己,唉……”外婆的語氣忽上忽下,在空氣中難以捉摸的音節(jié)中,有些“怕”,對,我就是聽到了“怕”。
——外婆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還沒有我高的她卻硬生生甩了我?guī)资锏捏w重足以見得其身體的不好,然后,腿腳不便一直如附骨之蛆纏著她、纏了一生。
我頓時一愣,跟木頭樁子似的釘在了一邊。“……”幾息,無言語。
雨落地更大了,顆顆雨豆就那么樂此不疲地打著、打著……
“這樣,”我吐了口氣,把外婆手上的傘接過來:“你先在這等著,我先回去、再拿傘來接你!”不待其回答,閉上眼睛就往路上擠——
風搖地傘左晃右擺、難以抓住。傾盆雨就肆意蹂躪著萬物,草和泥混在一起了、樹葉驚恐地縮成一團,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此時顯現(xiàn)出了它的無力……然而無際白色的一角,似乎硬是有著什么金黃色的東西要一涌而出。
“??!”使勁甩著濕淋淋的褲腳,說鞋里面的水沒有一碗一碗的那都是開玩笑。我一把推開門,喘著粗氣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五分鐘過去了,我才緩緩地站起身;十分鐘過去了,才胡亂扯出一身衣服;十五分鐘過去了,還不耐煩地抱怨著找不到其他的傘;二十分鐘過去了,我得把剛剛用過卻又不知鉆哪的鑰匙給翻出來——
“吱——”門被緩緩打開。“誰!”……!外婆!
她原本油亮光澤的頭發(fā)早已面目全非,昏黃色布滿皺紋的臉被胡亂地劃過一顆又一顆雨珠,身上、褲上、鞋里落出的水把瓷磚弄得一片濕,更有泥漬滑稽地涂得瓷磚一片花。
“外婆看到這么大的雨就自己回來了,萬一再去一趟冷感冒了怎么辦。”
“你作業(yè)那么多,外婆怎么能浪費你的時間嘛。”
“哦、你換衣服沒有!快換、不然會感冒的!”
“哦我還給你買了餅干——本來準備在超市躲躲雨的、結果越下越大了——你最喜歡吃的巧克力味哦——”
“嗚、”我哽咽著,吐不出一句話,整個身子抽搐著,像觸了電般不能自己,剛才抹干凈的臉又濕了、濕的那么徹底,眼淚和鼻涕止不住地流、向外流……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金陽最終還是涌了出來,把天邊渲染成一片暖人心脾的色彩,映著剛還略顯狼藉,但一會,又煥然一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