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星星逐漸升了起來,路燈也漸亮,蓋過了那似有似無的星光。原來內(nèi)蒙古的星星并沒有傳聞中的明亮。
大街旁邊有一條小巷,里面時不時傳出鐵鏈抖動的聲音。膽小的人遠(yuǎn)遠(yuǎn)的避開了,從巷口匆匆走過。
我慢慢靠近那個轉(zhuǎn)角,卻不敢再往里走去。在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危險在靜靜的蟄伏。突然有一個黑影沖了出來,嚇得我向后一縮。然后,我看到了它----一雙如暗夜般漆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卻并不友好。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挑戰(zhàn)著我的極限。它還在注視著我,厚重的喘息聲讓我感到了深深的恐懼。終于,我頭也不回地狂奔回住所,不敢停頓,只怕發(fā)現(xiàn)它正跟在我身后。那雙眼睛,即使是在兩旁建筑的陰影中,也閃爍著憤怒與悲哀的光----也許,是它的淚。
我一夜未眠。每當(dāng)我合上眼睛,那深邃的目光就從某個角落鉆出來,定格在我的身上。
啟明星落了,昨夜的恐懼也已消退。
仍是那條幽暗的小巷。仍是那一陣陣的金屬摩擦碰撞聲。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仍沒人愿意進(jìn)入到那個光照不到的角落。
我看清了那眼睛背后的身影,是一匹黑色的馬,頸上的鬃毛幾乎垂到膝蓋。它的后蹄被堅固的鐵鏈拴著,腿上傷痕累累。鐵鏈上斑斑的暗紅,不知是銹色還是血跡。
它煩躁地來回踱著步子,沖靠近的人仰頸嘶鳴。我慢慢向它走去。“別過去,這畜生性子烈著哩。”一個老人提醒道。我站在原地,望著它。它瞪著我,哀怨而仇恨地瞪著。
我無法忘記那雙眼睛,以及那眸中隱隱閃現(xiàn)的淚光。直至今日,我獨自一人時仍會想起那黑暗小巷中的馬。它不像我所認(rèn)為的那般矯健,身上的皮膚松弛而缺乏彈性,凌亂的毛沒有一絲光澤。
從那復(fù)雜的目光中,我讀出了它的寂寞。獨自被囚禁在一個狹窄而不見天日的地方,你一定因此憎恨著我們,憎恨著為你的不羈而束縛住你的人類。因為,你渴望著,渴望在無垠的草原上奔跑,渴望擁有自由,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