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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臺，有陽光的閣臺，我的房間，僅有6平方米，雖然很小，卻不空虛。

我喜歡這樣的充實(shí)，每個(gè)角落都躺著我必不可少的物件。

床是小沙發(fā)攤開的，鋪著一層層的棉毯，是我最喜歡的柔柔的毛。床頭僅有一只黑白豬，陪我睡覺。

終于再次享受到了什么是自然醒的美妙了，而且現(xiàn)在的自然醒竟是在幾片疏落的陽光碎片下，溫暖著部分的臉頰，滿足著醒的。也終于沒有了住在金色家園的那般死寂了，我竟可以聽著鳥鳴，翻看著床前的一本本雜書，安靜地享受我的舒暢。

奶奶似乎是感到很幸福的，因?yàn)樗哪樕弦恢睓M著滿足。我知道，老人，最害怕孤獨(dú)。但是我，雖然一直陪在她身邊，卻很少陪她聊天，不是不喜歡聽，只是，更多的時(shí)間是聽不懂，也許我已經(jīng)在“普通話”這股潮流的洶涌撞擊下，逐步散失了對溫州話的理解能力。

奶奶的生活很節(jié)儉，節(jié)儉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她會(huì)去收藏一堆堆的報(bào)紙、廢物，然后等著收廢報(bào)紙的人過來，討價(jià)還價(jià)地賣掉，賺到“沉甸甸”的三元。她會(huì)一天到晚地把煤氣關(guān)著，等著洗澡時(shí)再旋開，最后使得我洗什么都得用冰水。她會(huì)去買最劣質(zhì)的草紙，而且還是土黃色的，看得我既惡心又覺得不干凈。于是，整頓革新，翻天覆地，我將我所之不愛通通扔掉，還大肆宣稱：讓家渙然一新。當(dāng)然，奶奶是很痛心的，不舍得啊，浪費(fèi)啊，然而，她還是很“慷慨”地說：“你不喜歡就不要吧！”于是，我更一不做二不休了，什么破盆子啊，丑杯子啊，廢報(bào)紙啊，通通逐出家門。終于，房子是漂亮了，舒暢了，可似乎，奶奶的心也空了。

那么一個(gè)不小心，我望見她鬼鬼祟祟地在報(bào)紙堆里淘著，似乎要尋回她所要的東西。我忽然感到一陣晴天霹靂，轟隆，被擊中了。我做了什么？我問自己。顯然，在我眼里，這些只不過是垃圾，于價(jià)值而言，太廉價(jià)了；于大小而言，太占空間了?？墒?，于奶奶而言呢？雖然，奶奶也是不窮的，但是，這是她骨子里充溢著的節(jié)儉，或者是自力更生。那么，我的行為呢？在蹂躪這些氣節(jié)！

我終于明白奶奶那慷慨之中的無奈了，我終于仍是個(gè)小孩?；蛟S是如他們而言：孝順的孫女，卻也是個(gè)空頭的孝順之人。

不過幸好，奶奶仍是寬容的。我發(fā)現(xiàn)，老人對待后輩總是有著海一般的心胸，是確確實(shí)實(shí)真真切切的寬廣。雖然不言，可那只么一個(gè)眼神，一個(gè)手勢，一個(gè)微笑，我的自責(zé)，便又煙消云散了。

我不喜歡奶奶家的飯，煮得似粥非粥；不喜歡奶奶家的菜，炒得老得萎蔫；不喜歡奶奶家的肉，燒得滾熟滾軟。盡管我知道，老人牙齒不好，只能吃松軟之物，可是，我也總不能說服我的嘴巴去適應(yīng)這些食品，畢竟，我是被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于是，每每吃飯時(shí)，總免不了輕微地皺著眉頭，咬著筷子，一副不知如何下嘴的樣子。雖然我已盡量將這份不情愿收藏，卻也總逃不出奶奶的火眼金睛，于是每每這時(shí)，奶奶總是望著我的臉，一副自責(zé)又憐惜的樣子，然后在無奈之中，悶悶地吃完她的飯。

終有一天，媽媽來了?？沙龊跻饬系氖?，奶奶一見媽媽，不是熱情的歡迎，而是立馬開罵：“你怎么都不來，你女兒都要餓死了！”媽媽被這突如其來的責(zé)罵嚇得一愣一愣的，連忙問我：“怎么了？”我搖搖頭，也被奶奶這份如暴風(fēng)雨般急迅又猛烈的呵斥搞得呆若木雞。忽然，媽媽“撲哧”一聲笑了，只見她湊著我的耳朵，輕聲說：“奶奶心疼啦！”

這時(shí)，大姨說自己去買菜，問我要什么。可我這人，卻是只會(huì)挑剔食物不會(huì)挑選食物，于是搖頭說：“隨便。”大姨列舉了幾個(gè)，讓我回答“要”或“不要”，然后準(zhǔn)備去買菜?？烧l知，還沒到門口呢，卻被奶奶活生生地拽了回來。“你去問問聰要吃什么??？她難得在這里住幾天，吃得那么差怎么可以?。?rdquo;大姨告訴奶奶問過了。奶奶或許老了，耳朵略微聾了，不知將此話扭曲成什么，便又一陣呵斥：“她在這里我們吃的就不要省。省什么??！多買一些來，她要什么你買什么！”大姨有些委屈了，回應(yīng)道：“問過了哪！我哪里不知道照顧她??！”之后徑自出了門。奶奶喃喃道：“真是的，把你給餓著了。”我又被那一陣此起彼伏的對白弄得暈頭轉(zhuǎn)向，分不清東南西北。媽媽緊湊著我，說：“大姨生氣啦！你看你奶奶，疼得你……”我一陣得不好意思，有點(diǎn)羞愧。

大姨那天的菜買得確乎是多，雞鴨魚肉，五菜一湯，樣樣俱全?？晌┆?dú)不改變的是：照樣的軟，照樣的熟。但是我明白要懂事了，于是佯裝很欣喜地吃完滿滿的一碗飯，又佯裝很欣喜地告訴奶奶其實(shí)家里菜很多，前幾天沒胃口而已。奶奶將信將疑，卻最終確信了，她舒展了她的擔(dān)心，樂呵呵地說：“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啊！”

我望著奶奶嘴邊揚(yáng)起的微笑，柔和著那一絲絲的皺紋，心中一陣酸楚，又一陣感動(dòng)。

與奶奶蹲在電視機(jī)前，倒數(shù)著：5.4.3.2.1……于是，在互相的微笑中，在連綿的鞭炮聲中，在如花的煙火中，我們迎來了2007年！

新年的第一天，訪客自然眾多。什么大姨二姨三姨，大姨父二姨父三姨父，姑姑舅舅哥哥姐姐都來拜年。每每與他們聊天，奶奶總是樂得笑呵呵的，也總是拽著他們的手，夸著我：今年可真熱鬧啊。你看，聰這個(gè)孩子啊，可真是孝順啊，寒假都一直在這里陪我呢！只見奶奶故意拉長著聲音，一副陶醉的模樣。也因?yàn)檫@樣，眾人齊捧，紛紛夸耀，搞得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熱的。

我終于領(lǐng)悟到公益廣告中那位老人孤單地過著寂寞的新年的悲哀了。其實(shí)，老人，是人群中最容易滿足，也最容易感到幸福的人。人們說，老人如小孩，但我覺得此言差矣。小孩需哄，老人只需陪；小孩只要活蹦亂跳，老人只要后輩微笑！我也終于感受到那首老歌“?；丶铱纯?rdquo;的溫度了。其實(shí)，每個(gè)人都不止只有一個(gè)家，生活的家，長輩的家，都是自己的家，而且這些家，都需要——我們的記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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