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依危欄看雨收,分明遠(yuǎn)樹見晴洲。”我喜歡煙雨中的秦淮,因為仿佛它濕透了的心,讓人感傷。秦淮之于我就是一首寫不完的詩。那風(fēng)月中的煙雨,只是前朝的往事。那煙雨中的秦淮,是我對風(fēng)塵里落花的贊歌。
來到這千年的古城,昔日的煙波粉塵,而今早已不復(fù)存在。我站在文德橋邊,看著秦淮水岸的風(fēng)景,只剩下媚香樓深紅的古色。掩映在極具現(xiàn)代特色的鋼筋混凝土建筑中,李香君的故居多少顯得有些孤寂與落寞。嫵媚多情的秦淮河,是容易滋生如詩如畫愛情的地方。十里紅樓的煙波畫舫,素琴小扇。冷月清輝的疏影橫斜,暗香浮動。引來多少風(fēng)流的文人和多情的公子。遙想小窗珠簾暗斂清幽,宛如一幅濃淡相宜的丹青水墨。偶有女子從雕花的窗格間探出頭,衣袂飄搖,或憑欄靜思,或低眉頷首,仿佛是定格在暮色中一個古老的背影,在某個遙遠(yuǎn)的朝代悄然綻放她的光芒。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杜牧的《泊秦淮》在800年后的秦淮河上仍會蕩起幾許微瀾。那是江山飄搖的南明,秦淮河畔依舊是紙醉金迷。然而政治無關(guān)這些小女子,她們只渴望著自己的幸福,想著會有一個公子留戀顧盼,替她贖身,伴以終老。有很多人都認(rèn)為青樓的女子都是骯臟的,墮落的,我不敢茍同。盡管她們身處風(fēng)塵,卻內(nèi)心渴望著美好的身世和結(jié)局。她們苦苦守望著一份無望的愛情,靠著自己執(zhí)著的信念,堅持著自己的等待。
如果是你,在這樣的境遇中,你也會有如此的堅持嗎?我覺得這種堅持值得尊重。拂去塵埃,我看到南明的文人是一張張蒼白的面孔,假似吟弄著風(fēng)月,卻是在背后明哲保身。而他們的愛也是那么無足輕重,跟浮萍柳絮一般,稍有風(fēng)吹,這種愛就在他的生命中消散得了無痕跡。然而愛他的才情女子仍然在癡情地守望的負(fù)心的情郎。她們有著真實的感情,她們有她們難以言喻的苦衷。她們的路走得辛苦,而在這個年代,愛情對她們來說卻是一種奢望。所以才見證了她們的情與癡。
我走進(jìn)古色宜人的媚香樓時,便被樓中的典雅吸引住了。一座兩層的繡樓,陳設(shè)的古琴,琵琶,書畫,紙筆,棋書無不帶著前朝的古香。“南明凋零的桃花,盛開在清時素白的扇面。明明是前朝的風(fēng)景,卻那樣引人駐足。”我領(lǐng)會到安意如這句話是真的。一個不大的地方卻能讓我流連忘返。我走到河邊,憑欄駐足,頭頂?shù)囊恢畸W鵡跟我說:“你好,說話??!”我笑著想,它是否就是香君傳情的信使,帶著一份感情隨著時光船來到這里,告訴來客它主人的心事?訴說著悠悠千載,那難忘的情事。
“病眼看花愁思深,幽窗獨坐撫瑤琴。”香君不知等了多久,卻始終等不到心上人的歸來,昔日的名妓為一個男人憂傷著。琴聲悠悠,彈破幾度哀怨的韶華。歌聲如煙,鎖住媚香樓中的春夢。不知是誰,給李香君寫了一首詩:“玉膚金釵紅羅裙,青絲飄飄及腰間?;ㄉ容p搖香風(fēng)飄,疑是天仙在人間。”把人給神話了,倒是增添了幾分俗氣。此時的香君只是一個普通女子,為何傳說都要寫得那樣離奇?她只相信天長地久,海誓山盟,只想要一點點的幸福而已,哪里會去爭做一個清時忠貞于明的烈女子,哪里會要后人的佳作千古傳誦?桃花扇,染紅了她一生的風(fēng)華,讓人銘記,而如蓮花般開落的容顏卻香消玉殞。南明只留下了殘破的記憶,秦淮的女子執(zhí)著的愛情還能留給人幾許憂傷的回憶。
桃葉渡口,風(fēng)雨飄搖了一千年,早已隱匿了獻(xiàn)之當(dāng)年的字卷;那烏衣巷口盤旋的,是否還是王謝堂前的舊燕。但煙雨秦淮,永遠(yuǎn)是我難忘的記憶。“一個朝代如夢方終。廢墟上,一個朝代如夢初醒。”秦淮河的煙雨,是她們對愛的執(zhí)著,生死不渝,如歌如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