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留心

學會留心
明亮寬敞的廚房里，灶臺上的一壺水嗤嗤響著，水已經開了。
奶奶揭開蓋子，一團白蒙蒙的霧氣立刻涌了起來，升騰起來，和她灰白的頭發(fā)融為一體。像往常一樣，她用手試了試水溫，然后閃電似的縮回，往里兌了些冷水，一股腦傾進了木腳盆。
我感到莫名其妙，為什么她還保留著這只老式的盆子，洗淋浴不是更方便嗎？“奶奶，這盆扔了算了！”我滿不在乎地說道。“嘿——”她反抗起來了。透過盆內微微顫動的水，我隱隱察覺她臉上轉瞬即逝的失落。我的心陡然一驚，直覺告訴我：這里一定隱藏著秘密！
“你不燙嗎？”望著急速升騰的白霧，我疑惑不解。“還好，還好。”她的腳已經浸泡在水中了。我躍躍欲試，像被某種情愫牽引，我當機立斷：一起洗腳！我將腳尖兒點在她的腳背上，然后整個落在了上面。一團團的霧氣在我的腳上繚繞，暖暖的，癢癢的，觸及了我內心柔軟的角落。我依稀記得小時候幾雙腳丫子浸在這只木桶中的情形……恰似蜻蜓點水，我的心湖微波蕩漾……
水漸漸失去了它的熱度。我清清楚楚地看見我踏著的那雙腳：雖然已經入春，腳跟上卻依舊裂著幾道口子，如同張牙舞爪的騰龍。腳整個呈褐色，大指的指甲裂了一半，大概是經常踩著泥的緣故吧！那只木盆也像明晃晃的太陽一樣，周身是紅色的，有幾處褪了色，卻依然光亮如初。還是那盆水，我再次從清水中看見了奶奶的臉，不同的是，我分明察覺到一絲幸福在她渾濁的眼中一閃而過。我的脈搏激烈地蹦跳著。我悄悄地將腳移入水中，暖暖的，直沁我的心頭。水面再次激起了波瀾，我仿佛覺得里面藏著個顫動的春天。像留心到了什么，我喃喃自語：“不扔，不扔……”
是夜，晚風微涼，浮動著絲絲剪不斷的暖流。一只木盆，讓我學會了留心，告訴我水終究會涼，但情卻像星子一樣，若隱若現，卻始終在那兒，不離不棄，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