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

這是11月里寒冷的一天，一陣陣寒冷照舊滲入戈德里克山谷，地面像以往的初冬一樣覆蓋著一層白霜。麻瓜們沒有感到任何異常，除了前幾天發(fā)生的一次煤氣爆炸事故，那戶神秘的家庭里只有他們的兒子活了下來。盡管波特一家不怎么外出，好像隱形了一般，這里的麻瓜還是很為他們感到難過?？墒橇钏麄冇幸稽c奇怪的是，波特夫婦的遺體和他們的兒子哈利竟然被迅速轉(zhuǎn)移了。也許是有人用電話通知了他們住在附近的某位遠(yuǎn)親，麻瓜們這樣想，又不覺得哪里有不合理之處了。

在此之前，西弗勒斯·斯內(nèi)普已經(jīng)很久沒有走出自己的教工宿舍了，直到早上鄧布利多敲開了他的房門，這還是他第一次需要別人來為他代課。他蒼白的皮膚變得有些許透明，短短幾天時間，額頭上新添了幾道皺紋，油膩的長發(fā)也遮擋不住爬上面頰的蒼老——他像在生與死里反復(fù)掙扎，所有的精神仿佛在一周之內(nèi)被完全抽空。

"西弗勒斯……我也非常難過，"說到這里，鄧布利多停頓了一下，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下一句說完。"莉莉和詹姆的葬禮將在今天舉行。"

許久的沉默后，斯內(nèi)普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本想說些什么，可是嗓子似乎只能發(fā)出嗚嚕嗚嚕的聲音。

"我會在戈德里克山谷等你。還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今晚可否到我的辦公室里坐一坐么？”沒有等他回答，便消失在了門后。

一小時后，他走出了霍格沃茨的塔樓。遠(yuǎn)遠(yuǎn)地，可以看到湖邊那棵高大的毛櫸樹，他的心又一次痛苦地抽搐成了一團。他慢慢地踱出了校門，但他沒有著急著去幻影移形。他看著霍格莫德村里，還有人在慶祝黑魔王的消失，他卻寧愿黑魔王還在，他寧可世界還籠罩在黑魔法的陰影里，他寧可舍命去做間諜，他寧可自己犧牲，但他絕不能，絕不能讓莉莉……

他想不下去了。在近乎昏厥中轉(zhuǎn)了三圈。下一秒，他又來到了戈德里克山谷。就是在這里，他最后一次擁抱了莉莉。這一抱，便是永恒。

他靜靜地走，靜靜地走。天空是一片該死的湛藍，他原本以為，葬禮這天，會有冰冷的雨夾雜著雪花打在他的身上，讓他冷，讓他感到渾身濕透，這樣也許倒能給他一點安慰。戈德里克山谷籠罩在一片陽光之中，波特家的那片廢墟也被鍍上了一層光芒。

鄧布利多沒有再對他說什么，只是默默地向遠(yuǎn)處聚集的人群走去。海格的的身影在其中格外突出，遠(yuǎn)遠(yuǎn)地還可以聽到他擤鼻子時如同吹號角一樣的聲音。

斯內(nèi)普站在原地停滯了一會，他不想承認(rèn)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頭腦中甚至還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也許，也許莉莉幸運地逃了出來呢？他害怕看到莉莉的尸體，他害怕最后的一絲希望被現(xiàn)實打的遍體鱗傷。他最終還是跟著鄧布利多走了，深知等待著自己的是什么。

他此刻就在人群的邊緣，卻不敢再靠近一步。這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究竟是要見一下久違的深愛之人，還是要面對她已經(jīng)離去的冰涼？更令他猶豫的是，見到莉莉尸體的那一刻，他此生全部的感情會在那一刻爆發(fā)，他竭力掩藏一生的秘密會在眾人間暴露無疑。

“哦，斯內(nèi)普，沒想到你也來了。”海格一邊抽泣著一邊說，“這可真是令人傷心的事。莉莉和詹姆，那樣優(yōu)秀，那樣善良……”

他敷衍地“恩”了一聲，便沒有再聽海格沙啞的敘述。他走向莉莉的墳?zāi)?，也在走向自己心的墳?zāi)?。他的心隨著每一步的靠近而狂跳不止，他的頭腦隨著事實的沖擊而陷入一陣比一陣強烈的眩暈。

莉莉躺在一片百合花的簇?fù)碇?。她的模樣還是自己心里的樣子。雖然已經(jīng)有兩三年未見，這一見卻是那樣的熟悉。如果不是她沒有了呼吸，他會以為她只是睡著了。

他沒有在莉莉的身旁停留過長的時間，就像這里的每個人一樣。他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為什么將那條該死的預(yù)言轉(zhuǎn)達給伏地魔？他曾經(jīng)以為，伏地魔會聽從他的苦苦哀求，可是他的話又有什么用呢？伏地魔從來不把食死徒視為朋友。他們只是他的仆人，他的工具。就在前幾天，伏地魔殺了莉莉，他知道伏地魔還會卷土重來。在他回來之時，他一定要復(fù)仇！如果說曾經(jīng)的他對伏地魔有一些崇拜的話，那么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毫無這種感覺，在心中熊熊燃燒的，是如同對莉莉的愛一樣厚重的恨。

這次葬禮主持人是鄧布利多，此時他一襲黑袍，輕輕地訴說著莉莉和詹姆有生之時的經(jīng)歷。他一句也聽不進去，他心中的莉莉不是隨詹姆出生入死的勇者，不是與鳳凰社比肩戰(zhàn)斗的英雄，甚至也不是舍身救兒的偉大母親。他的莉莉，永遠(yuǎn)是那個善良的女孩兒，給他黑暗的世界里點亮第一盞燈，給予了第一份希望。

棺木漸漸合上，仿佛他也被埋藏于深土之下。明明想再多看她一會兒，可是偽裝、隱藏了的秘密，注定使他甚至沒有機會再看她最后一眼。

他的眼眶因為忍著眼淚而生疼，雙腿因為極大的打擊而發(fā)軟，卻要像無事一般站立——因為這里除了鄧布利多的人都知道:斯內(nèi)普是個冷漠的人，何況他還與詹姆莉莉并不熟悉。

他在眾人離去之前已經(jīng)悄悄地走出，隱蔽在教堂后巨大的陰影里，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離去，更確切地說，沒有人在意他的離開。在他們心里，如果斯內(nèi)普長久地留在這里，那倒是一件怪事。他們所了解的，只有詹姆和斯內(nèi)普勢不兩立罷了。

他看著了解實情的眾人傷心的哭泣，他看著幾個麻瓜也難以掩飾悲傷的心情，他仔細(xì)地觀察著周圍，在確定鄧布利多也將目光從他所在的陰影里移開時，他終于無法再忍下去了。

這種感覺比幾天之前的那一次更強烈，他一生的淚似乎都要在此日流盡。

他像一座石像一樣，不知屹立在原地多久。

直到夜晚第一顆星浮現(xiàn)在天幕，他才意識到葬禮已經(jīng)結(jié)束很久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到莉莉的墳?zāi)骨?，猛地一下跪倒在那里，久久不?hellip;…

住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麻瓜們?nèi)绻谕砩蠎{窗眺望，就會發(fā)現(xiàn)奇怪的一幕——一團酷似鹿形的鬼火整夜在墓地里游蕩。

接下來的幾周，也是如此。麻瓜眼中，波特夫婦在這附近應(yīng)該還有近親，看，每天在墳前都有大捧大捧的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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