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忍冬花作文
繁華一度度地滾動式匍匐前行,迅速地蝸行著。
忍冬花一籽籽地團簇著御寒,逆著脈搏呼吸。
(一)
“臺北那家豆?jié){店,該修好了吧?”信秋向雙手哈了一口氣,使勁搓了搓手,凝固了的血液瞬時染紅蒼白生硬的手掌,暖流倏爾盤暈在手心,流回心臟。
“有一個多月了,不過現(xiàn)在都沒什么人去了。遲早要關(guān)門的。”欲夏將灰白色毛衣領(lǐng)翻上來,將半個臉縮到領(lǐng)子里面,呼出的熱氣凝結(jié)在毛衣領(lǐng)里,弄濕了鼻梁和面頰,風(fēng)一吹,微微泛起幾朵淡紅粉色的漪漣。
“誒,貴是貴了點,不過,真的是好喝??!”信秋懶懶地伸了一個懶腰。
“唔。”喉嚨里發(fā)出悶頓的聲響。
天空倏一陣風(fēng)刮落下懸停在空中的冰晶,溶化在頭發(fā)間的頭皮上。
“好冷呢,十二月就下雪了在這里很少見的啊。”信秋抬頭望了望灰黑色的小質(zhì)點垂直地落在它應(yīng)在的地方。
“嗯,說是寒流還要持續(xù)一個多星期。呵,漫長。”
欲夏解下淺灰色毛織圍巾裹住了信秋的脖頸,像浸入溫暖的河流,被一攬入懷。
“帶上,”欲夏把手插進口袋,“不注意就是會感冒的,特別是像你這種懶到連藥都不想吃的人。”上揚起明媚的嘴角。
就是這樣的,盡管每次像這樣的對話聽起來酸酸的,但信秋卻莫名其妙地受用這些倘佯著溫暖的話語。像初春還略帶有些寒氣的陽光不經(jīng)意地照進心里,明亮而微微傾注著暖意的氣流。不斷延并滋生。
“呵,”信秋停下轉(zhuǎn)向欲夏,“小夏”,聲音銅鈴般搖響。
“嗯?”欲夏踢走最后一枚石子,干凈的聲音有致地錯落著層層疊疊。
信秋解下圍巾的一頭,搭在欲夏的肩頭,并緊緊地圍在欲夏的脖頸上。整理好后,兩個人便只能挨挨擠擠地肩并肩地走了,信秋攬住欲夏的胳膊,滿意的一笑,并拉著欲夏朝臺北豆?jié){店大步走去。
“這樣,應(yīng)該就都不會冷了吧?!”信秋瞇起眼微笑著。
“呵,就是太緊了點。”欲夏吐了吐舌頭,無奈道。
笑聲把寒氣凝結(jié)在空氣中,寒冷的風(fēng)粗魯?shù)貏兿驴蔹S的梧桐,獨留一幅深棕色的枝干將灰白色的天空剪切成不同形狀的記憶。
在這渾濁的霓虹下,在這盛大的繁華中,在這泛黃的燈影里,漸漸拉長,消散……
記憶,真的很美好。
(二)
信秋和欲夏到底是怎么認識的?
若干年后,信秋突然問起和欲夏的第一次見面,諸如此類的嬌情問題。原是為了她和欲夏鐵鐵的友誼錦上再添一個應(yīng)有的開始。按信秋的話叫“一個有偶然性奇跡性預(yù)見性完美性的開關(guān)。”按欲夏的話,叫“老土地貌似只有‘你好,你是某某’的單調(diào)開場白。”
可是,說實話,信秋和欲夏早已淡忘了吧。有些事情并不會像小說那樣唯美地毫無頭緒,毫無時間性,十一年前的她們只是陌路人而已,誰又能預(yù)知后來呢?
一對沒有開頭可后來卻成為死黨的朋友。
信秋于是從回憶變換成到假設(shè),甚至幻想,可就是沒有那么容易可以回憶起來,或許,需要一些記憶的線頭。
“第一次見面看你不太順眼,誰知道后來關(guān)系那么密切,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后來,信秋偶爾路過一家音像店,偶爾聽到這段歌詞,偶爾與某點回憶接上軌,偶爾牽起了記憶的線頭。
欲夏,我們就是這樣。
(三)
中山路17號街道左拐右手邊第一家。
這是欲夏和信秋經(jīng)常經(jīng)常光顧的一家湯包館。老習(xí)慣,1元錢現(xiàn)磨豆?jié){,兩元錢的鮮菇湯包加姜,不要醬油。3元錢可以讓這兩個女生很滿足,這家湯包館生意很好,每次欲夏和信秋都要排上好幾分鐘。但是,還是很值得啊。特別在這樣一個冬季,好像北風(fēng)要帶走一切暖意,把活脫脫的人一個個扔進寒冷里。
輕輕哈氣,暖氣化作溫暖的水珠升騰。信秋搓了搓凍得變了形的手,想起小時候也貌似現(xiàn)在的情形。
“居然會想到那種傻方法!”
“嗯?”
“呵,小時候很喜歡雪,卻隱約知道雪是由水蒸氣變來的,于是會不停地哈出嘴里的暖氣,看它升騰到天上,祈禱當年能下些雪來。”
“后來卻明白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簡單?”
“是啊,后來上自然課知道僅僅我那一點水蒸氣簡直是杯水車薪。吶,現(xiàn)在每每哈出暖氣時就會不自覺地想起那時的樣子,呵。”
“像這樣么?哈——”欲夏長長地哈出一口氣,溫暖的氣流迅速溶化成白白的水霧緩緩升騰,化開。
像這樣么?
(四)
這世界上不會只有愛情的,還有很多的事情值得我們?nèi)チ鳒I。就好比:我和你。
信秋答應(yīng)和佑澤在一起是在畢業(yè)前夕的12月12日。那天天空溫柔并婉轉(zhuǎn)地擠出幾滴零碎的雨雪。冰冷的風(fēng)把血液按區(qū)域封鎖在臉上,看起來忽冷忽熱的,似紅似白。
體育課上,來例假的信秋逞強跑了兩圈后腳一軟撲倒在地。手掌迭出,擦出了些許絲狀的血印,滲出血珠來。也不知為什么,倏然鼻子一酸,掉下淚來,眼淚徑直“吧嗒”砸在手掌上,把泥和血跡化開去。
“這點小痛就忍不住了?”佑澤掏出紙巾拭去信秋手上的污漬。
信秋用勁想縮回手,可卻被這個莫名的小子死死的抓住了。
“別亂動,下課后記得去醫(yī)務(wù)室擦點藥,貼上OK繃,知道了?”
“不知道!”信秋小聲堵氣道。
“呵,是嗎?女孩子要學(xué)會怎樣保護自己吶,像你這樣怎么行?”像是指責(zé)又像是關(guān)心。
欲夏也這樣說過,溫柔略帶批評的語氣,溫暖而關(guān)懷的疑問句。
“吶,吶,小秋,衣服像這樣堆著怎么晾干呢?像你這樣怎么行?”
信秋破泣為笑,信秋跌坐在地上,佑澤半躬著腰,信秋一抬頭幾乎可以觸到佑澤勻均流暢的呼吸,暖流而微涼,直撞左心房。那一刻信秋看到了一張明凈如玉的臉,濕潤面毫無雜質(zhì)的,好像可以感受到溫度般,靜靜地在薄薄的皮膚下淌著微紅的血液。還有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忽閃著棕褐色的柔光,以及微微上揚起的嘴角。
信秋突然有些驚惶。雨雪安靜而恰好地化在頭發(fā)、睫毛與鼻尖上。
佑澤先開口,“信秋同學(xué),我是7班的佑澤,你好。”
再一次的驚惶。佑澤?!
后來才知道是幼稚園時的同學(xué),興趣班學(xué)畫畫時從別班過來的插班生。后來還知道,有次老師叫同學(xué)們畫自己心中最想保護的人--信秋畫了欲夏,佑澤畫了信秋。
當你心中有想保護的人時,自己就會變得堅強。
“是這樣的吧,佑澤,即使在你離開我后,我還是記得你說的這句話,我不會哭泣,也不會恨你。因為你曾經(jīng)說過,你有想保護的人,所以你要變堅強。那么,我也是,我也要變得勇敢。所以,謝謝你,謝謝那個人曾經(jīng)是我。”
佑澤走后,信秋盡可能平靜地過著每一天,日子開始變得瑣碎而雷同了。做著應(yīng)做的事,忙碌著應(yīng)有的忙碌,那些日記都放在了記不起來的地方。這并不是試圖忘記你,而僅僅是改變已有的習(xí)慣。對吧,佑澤,我可以笑得云淡風(fēng)輕。
可是,佑澤。對不起,還是無法忘記你,烙印般地銘記于心。
“信秋,還是很勉強,是嗎?那就不要刻意去忘記了,把它記在心里,記在心底,變成回憶。吶,信秋,這世界上并不只有愛情的,還有很多美好的事值得我們?nèi)チ鳒I。就好比,我和你。”
好比,我和你。
(五)
“每個人都是一個孤獨的個體,我每天出入內(nèi)心的黑暗過道時,一遍遍也領(lǐng)受著孤獨的折磨。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清晨的花沐浴著微涼的早露,有一個人進入到那處所中,點燃了黑暗中的燈,瞬時巨大的光束刺傷瞳孔,恍惚間我看到了你微笑的樣子,然后銘記于心。你拉著我跑,像飛一樣的,然后你微笑著說:我們回家吧。于是,我緊跑在你身后。寸步不離。后來你說:人活著并不一定要有什么意義,但活下去會發(fā)現(xiàn)許多有趣的事,就好比:你發(fā)現(xiàn)了花,我遇見了你。”
就好比:你發(fā)現(xiàn)了花,我遇見了你。
所以,欲夏,謝謝你讓我遇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