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給我一個愿望,我希望能永遠記住,第一次接過還在不斷啼哭的我時,那張蒼老的臉上的表情。我想,那應該是比見到任何事物都還要強烈的喜悅。聽媽媽說,那個人每次到醫(yī)院來看我,都會憨憨地笑著,笨拙而又小心地抱起熟睡的我。
不一會又放回床上,輕輕地,怕把我吵醒了。聽外婆說,那個人教會我走路,一開始是攙著我慢慢走,后來便是讓我一個人走,他在另一處等著。每次我習慣性地想爬過去的時候,他便大步走過來,再次把我拉起來。一次一次地,我跌跌撞撞撲到他滿面的笑靨里。
我是個女孩,奶奶那邊的人,從骨子里便刻著女孩不如男孩的觀念。那個人便讓我騎在他肩上,馱著我到處走,總說著:“你們懂啥?女娃最好!就算你們求我,我也不把孩子送出去!哼!”那個人便是我外公。我是他最疼的孫女。外公說我從小便愛笑,肯定是遺傳我媽媽的性格。那時,還很小的我抬起頭說:“那媽媽不是遺傳你的嗎?”他咯咯笑著,用長滿胡茬的側(cè)臉蹭著我的額頭。上學前那天,外公來看我,要我好好讀書,我努力點點頭。過了不到一年,外公生病住院了。
我拿著成績單去看他。他立刻笑成花,揉著我的頭發(fā),說:“真是聰明,你爸媽把你生得多好。”我搖著頭說:“不是的,不是的。”他突然一陣猛咳,我的后半句話沒來得及說出來。此后,不論是我比賽拿獎還是成績有進步,他總是說那同樣的一句話。而我想要說的話就那么一直哽在喉頭,不大不小的,真難受。
外公直到去世,也沒有聽到我沒有說完的話。他說我成績好,我想說那全是因為有你一直在激勵我;他說我有毅力,我想說那全是因為有你一直對我說不要放棄;他說我真努力,我想說那全是因為有你一直在為了我而努力著……我想,我的世界總有一天會綻放出美麗的花,因為有你一直在默默地、默默地給予我甘甜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