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墻上,似乎永遠(yuǎn)爬滿了爬山虎,像一層綠色的薄膜,覆在西院陳舊的墻上。后來西院的墻更加破敗了,爬山虎卻已長大,向更高更遠(yuǎn)的墻上攀爬。
六歲那年
西院有一處可供攀爬鍛煉的裝置,總有幾個小孩在那里爬上爬下,坐在最高處的桿子上遠(yuǎn)眺西院的墻,我甚是羨慕。一日,便帶著爸爸去那里玩,爸爸坐在長椅上,我便爬了上去。一格,兩格,我顫巍巍的爬了上去,正要再爬下來,爸爸說:“翻過去!”我低下頭看了看爸爸:“可是,我翻不過去。”“你不是想和他們一樣嗎?”爸爸抬起頭看著我,“那就翻過去,不要怕,爸爸就在下面。”我咽了一口口水,緩慢的爬上最頂端。“跨一條腿!"爸爸在下面指揮著。我雙手緊握著桿子,將一條腿垮了過去。現(xiàn)在我就像坐在上面一樣,遠(yuǎn)遠(yuǎn)看著西院的墻。”"將身子側(cè)過來。"我的手心滲出了汗,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動,好像我側(cè)過身子便會失手翻下。“我怕。”聲音從我口中飄了出來,輕輕進入了爸爸的耳朵。“快一點就可以了,身子一側(cè),手便抓住那一邊。”爸爸的話充滿鼓勵,而我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緊張。我皺緊眉頭,身體輕輕一側(cè),手便握住了另一頭,動作在一瞬間完成,完美卻又驚心動魄。最終我在爸爸的指導(dǎo)下爬了下來。“爬山虎也要如此大的勇氣才能爬上西院的墻嗎?”我想。
那年我六歲,西院的爬山虎剛剛發(fā)芽。
十歲那年
天是灰蒙蒙的,云壓得很低很低,壓得人仿佛就要透不過氣來。我攥著剛剛發(fā)下的試卷,慢慢的挪回家,好像這樣回家的路就可以漫長的永遠(yuǎn)走不完。最終還是走進了西院。天空終于壓不住了,空氣中飄散著細(xì)細(xì)的雨絲。我站在公寓的屋檐下,隔著雨簾看越來越大的雨。沒有辦法,我只能回家。媽媽不在家,只有爸爸。爸爸看到我一臉郁悶,便叫我坐在沙發(fā)上,挨著我坐下。“可以看一下你的試卷嗎?”爸爸問。我的淚終于如窗外的雨一般奪眶而出,我不停地?fù)u頭。爸爸并沒有看試卷,而是對我說:“你知道的,爸爸媽媽從不要求你的成績有多好,但是要總結(jié)每一次錯誤,吸取每一次教訓(xùn)。絕不可以因為一點事兒失掉自信。”我沒有看他的表情,而是把頭偏向一邊,淚眼朦朧地看著窗外的雨。“千篇一律的話為什么可以這樣感人,這樣親切?”我不懂。雨停時,已是幾天后,我去了西院的墻邊,墻下布滿了被雨打下的葉子,一束陽光照在地上,落葉上的水珠閃閃發(fā)亮。爬山虎上未落的葉將繼續(xù)生長下去。
那年我十歲,是否是西院的墻太高,爬山虎只爬了一半。
十四這年
我們搬了家,告別了西院的墻。
暑假到了,我要與同學(xué)去神農(nóng)架。臨行前,我手舞足蹈地向父母描述了有多刺激。幾天后,在蒙蒙細(xì)雨里我回到了長沙。險山,清水,鮮花與奇石差點使我忘了長沙,忘了西院的墻。后來媽媽才告訴我臨行前一天晚上,爸爸多么不想讓我去,他做了一個夢,夢里夢見我從懸崖上摔下,像爬山虎從墻上垂下的葉子。于是,整整一夜坐到天明。我笑了,笑完卻有一絲心酸。
我回了一次原來的家,西院的墻已被爬山虎爬滿,風(fēng)一吹過,像墻上翻動的夢。
這年我十四歲,爬山虎爬滿了墻,向更高更遠(yuǎn)的地方繼續(xù)生長。
突然在想,西院的墻是否曾告訴爬山虎如何攀爬,如何堅強,又是否擔(dān)心它從墻上落下。
誰,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