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沒有一絲光亮,只有一顆孤零零的星星守在遠(yuǎn)方。
姥姥,那是您嗎?
……
您躺在那兒,僵直的身體躺在那張靈床上,床頭上還貼著舅舅求來的“靈符”,姥姥,您能告訴我,那是什么嗎?
我不敢問媽媽,她的眼睛紅腫的似乎一觸便融化掉了,化作斷了線的淚珠,落不盡,掉不完。
可——您就那樣躺著,暗淡的皮膚在燈光下顯得更為灰暗,眼皮微微閉合著,刻滿印痕的臉上已沒有一絲紅潤,記憶中枯裂的手就那樣疊放在胸前。
不對呀!記憶中您的那雙手總是在不停勞作,一年到頭,縫縫補補,洗洗刷刷,總有做不完的活計,天冷了,還會為我做出一件又一件棉衣,我最愛穿您做的棉衣了,那么合身,那么舒服,仿佛每一朵棉花仍留有您愛的氣息。
可現(xiàn)在,他就這樣放在胸前,一雙小腳上穿著精致的繡花鞋,姥姥,已是酷暑時節(jié)了,您穿著厚厚的棉衣,不熱嗎?
我坐在靈堂的一角遠(yuǎn)遠(yuǎn)看著您,可您一動不動,姥姥,您知道嗎?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在這兒,我一個人也不認(rèn)識,只有陌生的影子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您快起來??!帶我到外面去,姥姥,已經(jīng)是七月份了,蜻蜓又成群飛過了,您忘了嗎?您答應(yīng)過要幫我捉的呀!
日出——日落
您仍舊躺在那兒。
終于,有人要把您帶走,不知道為什么有一種莫名的不安,不!是恐懼促使我撲向您,做最后的掙扎,可您還是被帶走了,孤零零的一個人走了。
“不!不——”
媽媽望著我,沙啞著說,您不是走了,您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睡一覺。
姥姥,其實我知道,媽媽在騙我,您說過的,您不會睡的,您會守護(hù)著我,直到我長大!
姥姥,我餓了,我想吃您做的餃子了,薄薄的皮,鮮美的豬肉餡,肥的流油,在滾滾的熱水里煮上一會兒,當(dāng)熱騰騰的白氣又冒出來時,餃子便好了。您還記得嗎?每次,您總是喂我,總是說,姥姥不吃,姥姥沒胃口,其實我是知道的,您還記得那次嗎?
我騙您說餃子太咸了,您不相信,我夾一個最大的餃子讓您嘗,您嘗來嘗去,當(dāng)看到我詭秘的笑時,蒼老的臉上竟添了幾分光華。
嘴里還在念念叨叨“咱丫頭長大了,長大了!”
我不要長大,我只要您,只想要和您在一起!
……
“丫頭長大了!”
“丫頭長大了!”
是?。‘?dāng)我端碗水給媽的時候,她也這么說;當(dāng)我給撿垃圾的鄰居老奶奶一堆我攢的空瓶子時,她也這么說;當(dāng)我替奶奶揉腿的時候她也這么說……
“丫頭,姥姥總要走的!”
“不,姥姥才不走呢!”
“好!姥姥不走,等丫頭長大了,姥姥再走,好吧!丫頭,知道嗎?人各有天命,等丫頭長大了,看著天上最閃亮的星星時,那顆星星呀!就是姥姥,姥姥永遠(yuǎn)都不睡,就這樣守護(hù)咱丫頭,這樣好嗎?”
“好!”
只不過這天太早了,太早了!
……
“姥姥不睡,姥姥不睡”
姥姥,你的丫頭明白你的話了,那顆星星就是您吧!姥姥您看見了嗎?遠(yuǎn)處的天空升起一盞孔明燈,姥姥?。∧情偌t的燈光便是我點點祝福。
這一夜,讓丫頭伴您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