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開網(wǎng)店這兩年,每天傍晚都會有一個攬件員來我家攬件,也就是收快遞。我們家的攬件員一直是一個中年男人。他很平實,很樸素,從穿著上看可能生活條件不是很好,又樸實地像農(nóng)民??梢哉f,他普通得不得了。
他每次敲門都很輕。咚,咚,咚,緩慢又老練。有時他來的時候媽媽在燒飯,油煙機轟轟轟一響,我們就完全聽不見他的敲門聲了。但這人也奇怪,敲了門沒人回應也不急,盡管他還要趕到下一家攬件。他就等在門口,隔一段時間又敲敲門。直到我們隱約聽到了或媽媽準備去開門等他來,才會發(fā)現(xiàn)一直站在門口等的他。這時我們或多或少都沒有準備好,一個個快遞或許也還沒有包好,他仍會耐心地等在門口,等我們把快遞包好,遞到他手上。有時媽媽會勸他進來坐坐,他只是沉默地搖搖頭,把自己滿是泥濘的鞋子往后藏。可是當我們把大堆的快遞給他時,怕他拿不下去想幫忙時,他卻又搖了搖頭,掏出一個大袋子把快遞全收起來然后扛下樓。
這樣相處了幾次后,我們一家也漸漸適應了。在他緩慢而輕巧仿佛帶著詢問語氣的敲門聲中,我們總會心領(lǐng)神會,打開門把早就包好的快遞給他。
直到他放假的那幾天,收件員暫時換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那個小伙子每天風風火火地跑上樓,響亮而急促地敲門,讓整個屋子都聽見,整個屋子都在他的手掌下震蕩。我在屋里聽見他急促而大聲的敲門聲,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這樣幾天下來,我一聽見他的敲門聲心里就突起一股煩躁,甚至不是很想去開門,感覺這樣沒禮貌的人活該等著。直到這時我才想念起老攬件員那像鐘聲一樣沉厚、緩慢,似乎有著無盡涵義與平靜的敲門聲。那樣謙卑的人,才會有那樣低垂著眼等待的敲門聲。
索性老攬件員還是回來了。每天還是那樣不緊不慢的禮貌的敲門聲。只是從此之后我對他更尊重了。我們家不是什么權(quán)貴,也沒有有恩于他,但他卻那么謙卑而禮貌地對待我們。他雖平凡樸實,卻有著沉默、勤懇的作風。他或許沒有什么文化,卻有著我們很少有的禮貌與謙卑。他是個普通甚至貧窮的人,我卻覺得他值得得到人們最大的敬意?,F(xiàn)在的人們都有一顆浮躁的心,還有幾個人能有如他這般平穩(wěn)、淡然而謙卑?
就像他每天的敲門聲,輕輕地,慢慢的。仿佛一個上門拜訪的人,滿心惶然怕打擾了什么,心平氣和地守在門口垂著眼簾等待。這種心如止水的態(tài)度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啊!你是否想過呢,當你一遍一遍急促敲門時,門內(nèi)主人聽見你的敲門聲是什么感覺呢?如果你真的體會過,下一次再急也不會這樣敲門了吧。
后來媽媽會很早把門打開,快遞件包好了就放在門口。有時老攬件員就悄無聲息地把快遞帶走了?,F(xiàn)在我已經(jīng)很少聽見他的敲門聲,但他身上的謙卑本就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