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詞賦,總能想起詞中之愁。愁緒賦予詩詞的,不僅僅是如煙似幻的唯美意境,更成就了其千古流傳的輝煌歲月。——引子
沈從文先生曾在《邊城》中說過:“美麗總是愁人的。”這句話我贊成,在詞中,愁,被眾多的詞人們所用,甚至有些詞人已到了一種“無愁不詩詞”的境界——
云端上的清愁——李清照
年輕時的李清照是快樂的,她無憂無慮且怡然自樂,在她的青春歲月中,有“卻把青梅嗅”的活潑,亦有“誤入藕花深處”的愉悅。但在丈夫離她而去后,“驚起一灘鷗鷺”的興致沒了,“和羞走”的天真丟了,時光留給她的,只有那“凄凄慘慘戚戚”的悲愴和“半夜涼初透”的凄楚。她欲將畢生所學傳予友人之女,怎知那十來歲的女孩子一句“詞藻非女子之事也”便冷冰冰地一口回絕了她!她滿懷愛國之心,卻只因是女子便被歷史所否定,不能像辛棄疾、陸游他們那般馳騁沙場,將一腔熱血灑于江山……
李清照的愁,是歷史強加在她身上的不公,是“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唏噓,似天上的云,愁在云端,愁得清麗。
沙場上的郁愁——辛棄疾
在昏暗潦倒的南宋,詩人們報國無文便是戰(zhàn),李清照是前者,辛棄疾便是后者。他本是“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的將才,但由于種種原因,他慘遭彈劾,只能縮在鄉(xiāng)下的小茅屋底下昧著心意感慨“醉里吳音相媚好”,曾經(jīng)沙場上的歲月也就只能是“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他在國家興亡沉浮中掙扎半生卻只能化為烏有,最終也只能在“可憐白發(fā)生”的暮年感慨”年少不知愁滋味“了。
但自古君子多豁達,好在辛棄疾慧心未泯,他將一切的仇怨都拋之腦后,回首轉(zhuǎn)身間,功名、吏祿也終化為灰土。過往終為云煙,這便是辛棄疾的愁,愁得淡然。
沈園內(nèi)的憂愁——陸游
一千多年前的一個春日,一代文豪陸游娶了一位才貌兼?zhèn)涞呐?mdash;—唐琬。但他們的幸福并不長久——陸母認定唐琬是“禍水”,威逼陸游休妻。那是的陸游不過是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自然無法與這強大的封建倫理相抗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摧毀了自己的幸福卻無力反抗。數(shù)年后他們又一次相遇,彼此作《釵頭鳳》遣意,這使本來就脆弱的唐琬愈發(fā)崩潰,不久就病故了,只留下兩曲《釵頭鳳》任陸游垂淚。
陸游的詞在豪邁背后,多是淡淡的憂愁。因為在金戈鐵馬的包裹下的鐵血男兒心中,也有一雙經(jīng)久未衰的紅酥手,也存在著對唐琬數(shù)十年無法消退的眷戀和思念。陸游的愁,愁得無奈。
玉欄下的凄愁——李煜
李后主不是宋代人,卻將宋詞引上鼎盛,因宋代而終,他將詩詞之愁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卻是在獄中完成的。在那段屈辱的日子里,他將心中所想、耳中所聞都不加任何溢美地融入詞中,一曲曲的詞所包含的深深的哀怨、憂愁與屈辱都令人難解,因為其中不加修飾與造作的口語化,渾然天成猶如鬼斧神工。
但在978年的七夕,李煜死了——被趙光義毒死的——因為那曲《虞美人》,年僅四十二歲。但也許他是快樂的,也許他在笑?。?!他,本應是一位揮毫作賦的詞人,卻偏偏生于帝王世家,于是他“詞人”的稱謂前就被強加上一個“皇帝”。后主的愁,愁得抑郁。
詞人們無論作品多么愉悅,詞中脫愁就使我感覺膚淺。因為詞中的愁,如深秋的落葉,是幽寂而美麗的心緒,亦像被千年歷史之外我們所不識的煙雨,又似深秋樺木林里的微風綿雨,更像是那水與石撞擊時所發(fā)出的叮咚細樂……
詩詞中的愁,愁得詩意,愁得動人。——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