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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聽生命撥動的聲音

我的太姥姥,也就是我媽媽的姥姥,如今已是八十八歲的高齡了。在我的記憶中,太姥姥總是病怏怏的;在我的記憶中,太姥姥經(jīng)常臥在整張大床的四分之一處,獨(dú)自一人在微微的顫抖。

三年前,身子本就不好的太姥姥,生了一場突如其來卻又是在意料之內(nèi)的大病,住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醫(yī)院,身體質(zhì)量急速下降。甚至家里人都開始為太姥姥開始準(zhǔn)備后事,太姥爺在家中抽掉一根根的煙,煙灰散落了一地,吐出一屋的寂寥,迷茫了所有人的視線。

不知是太姥姥對這世界還有太多的留戀,還是醫(yī)生的妙手回春,在我們所有人幾乎都放棄希望時,太姥姥的病情好轉(zhuǎn),雖身體不比從前,但也漸漸地恢復(fù)了病前的容光。我沒有經(jīng)歷過奇跡,所以我們大家都認(rèn)為太姥姥就是這個奇跡。已有八十多歲高齡的太姥姥,依然將命運(yùn)折服于腳下,是她太過頑強(qiáng)。

在太姥姥病好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我們這些兒孫齊聚一堂。看著床榻上的太姥姥,每個人都對她的生命力贊不絕口,幾位姥姥姥爺也開玩笑似的彼此間感嘆著。我坐在太姥姥身邊,握著她那干枯的手,俯著身子細(xì)細(xì)地聽太姥姥念出的飄渺無力的音節(jié):

“瑤瑤……你媽呢……我想她了……她來了沒有啊……”

“你姥爺呢……你姥姥去哪了……”

“你還要不要小狗了……等我病好了……我?guī)闳ベI……”

太姥姥雖然老了,但她記得每個人,她還記得與我的那個承諾。

在太姥姥還未生病之前,也是一個春節(jié),我隨同家人一起來到太姥姥家。在小舅舅家里,有一條剛剛滿月的小狗,巴掌大小,牙齒還未長全,只會含著我的指頭玩。哥哥和小舅舅在看電影,我在一旁和那小狗玩,直到小姨去我們回去吃飯,我們才離開。

到了太姥姥家,我開始纏著媽媽要她給我也買一條小狗。媽媽不同意,任我好求歹求,媽媽就是不理我,還給了我一通教訓(xùn)。我委屈得很,自己坐在床上掉眼淚。太姥姥看見,邊哄我邊問清楚緣由,可那時的她,已無力再去管那么多的事。

“瑤瑤聽話,我說你媽。你想要小狗,等我身體好了,我?guī)闳ベI。”

太姥姥是這樣哄我的。一句話引得在場所有人都笑了,只有我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等著太姥姥兌現(xiàn)她的承諾。

所以當(dāng)太姥姥再次對我說這一句話,我眼底泛起一層濕意,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嗯,我還要小狗。我等您好了一塊去買。”如果我告訴太姥姥我已經(jīng)開始害怕小狗,不再想要小狗了,那么太姥姥會不會少了一份信念呢?

舅舅在一旁見太姥姥這么問我,便開玩笑似的問她:“姥姥,你怎么這么厲害活了這么久,傳授點(diǎn)經(jīng)驗吧!”

太姥姥安靜了,一會兒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回答舅舅說道:

“我想等看到其它重孫都出世……”

一句話,讓舅舅捂著雙眼離開了房間,屋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我終于掉下了那顆想滋潤太姥姥雙手的淚。

太姥姥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嗎……

如今,我去看望太姥姥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當(dāng)去年春節(jié)去看她時,太姥姥幾乎認(rèn)不出我了。她不再像以往能夠一一說出每個人的名字,甚至?xí)盐覀兘o搞錯。但太姥姥還會在口中喃喃問道:

“xxx來了嗎……我想他了……”

“xxx結(jié)婚了吧……”

“xxx長大了……幾歲了……”

“這是xxx的孩子吧……”

太姥姥問的雖然多,但多不過她的沉默。太姥姥靜靜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滯,似乎是在思考,但愿她在思考。如今的太姥姥,像一個剛出世的嬰兒,任何事都離不開人,她漸漸失去了生命的活力,與此同時,她也漸漸失去了兒女對她的耐心。

太姥姥如此頑強(qiáng)地走到今日,在她最脆弱不濟(jì)的時候,卻實(shí)現(xiàn)了所有人都期待完成的愿望:太姥姥能夠四世同堂,太姥姥能夠頤養(yǎng)天年。雖然沒有人知道太姥姥是否能夠完成她的心愿,但是我們所有人都會陪她一起等待,哪怕她離開。

至于我與太姥姥的承諾,我會永遠(yuǎn)記得,永遠(yuǎn)用心守護(hù)。但是,太姥姥已經(jīng)給了我最珍貴的禮物:她用生命譜寫演奏的生命之歌。

平凡、頑強(qiáng)、堅持、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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