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陽光掙扎著撥開云罅，透過窗欞間水霧未逝的玻璃，我額眉蹙成一個川壑，眼的間縫開始地震，睫毛抖動不住，最后終于地裂開來，頓時陽光傾灌……

我賭氣似的怒睜著。擾夢的事物是不可原諒的。-

我在與光芒拼殺。

正當(dāng)我意識到自己的確與這自然的力量相差懸殊而無力回抗將要敗退時，一抹及時的陰影援兵擋隔住正揚(yáng)旗吶喊的欺人之光。我座起來，抱著母親，鼻子酸澀，委屈的嚶嚶哭了……-

我夢見在那金色的九月窗前，你在我背后，下頜輕輕悄悄的抵在我肩上，對我說喜歡。我心里待放的花苞轟然全部舒展開來，還有我靦腆的笑靨和上面的潮紅……窗外，幸福的碎片飄飄揚(yáng)揚(yáng)……-

理清了思緒，豎好頭發(fā)，穿衣洗臉。-

關(guān)上家門，隔絕了溫?zé)?。我邁進(jìn)昨晚幾時才停歇增高的雪地。一步、兩步、三步…拖沓笨重。-

一些細(xì)微的聲音傳進(jìn)耳朵，它們又來了，我緊閉上眼。它們就像早晨那惱人的光，無形卻無法抗拒。我打著降服的白旗隨著它們的拉扯進(jìn)入了某個熟悉的黑白世界，那是回憶的國度。-

它們帶我到一個教室門口，我抬眼看看門牌，再看到了熟悉親切的老師正在講臺上朝我站的門口看，正要打聲招呼，突然一個人穿透我身體。我驚愕的看他對老師點(diǎn)頭抱歉但對我視而不見，哦我明白了，在回憶里我只是空氣……-

我看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馬尾辮，柔順、澤滑。我引以為傲的頭發(fā)，以至于我確定那女孩是我的標(biāo)志居然非臉。-

你曾說，喜歡我的長發(fā)，我銘記。永世不舍。-

我看到自己在上課，凝神的望著數(shù)學(xué)老師。解釋下，凝神是我自己目光呆滯的美化說詞。我看到自己懊惱的抓了抓頭發(fā)，然后從書桌里抱出一摞作業(yè)本，哦呵，在當(dāng)時，我是語文課代表。-

我走近看，那是一摞作文本，最上面……天，是你的！我看向自己的臉，她眼角勾了一下同桌，嘴角上挑，假裝隨意的把最上面那本扯下來……我竊笑，原來我還有這么可愛的時候。原諒我的自夸。

你獨(dú)特的字體經(jīng)常是語文老師矯正其他還有救的學(xué)生的字形的典型反面教材。你的態(tài)度由開始的臉紅害臊轉(zhuǎn)變成摳玩指甲。但每次她接下來的話會讓你這天生臉皮薄的人把這兩種態(tài)度來回的轉(zhuǎn)變。她說：“你這小子，有才！”你臉紅。“但是個歪才！”你摳指甲。“文學(xué)會永遠(yuǎn)接納你的文章！”你臉紅。“但高考會永遠(yuǎn)排斥！”你把指甲都摳爛了……-

其實(shí)只有我看到了你倔強(qiáng)地抿起嘴。

我低頭看著自己，每頁的停留都有很長時間，我想她是愛你的，那么我呢？我想我不愛了。-

有人輕咳，多么熟悉，你在哪呢？我尋聲源…哦，還是那么厚實(shí)溫暖的背脊。-

我走過去，你旁邊空著，我趴下來，看你。那側(cè)臉真是好看，我離你很近，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觸到你，但我只把眼睛放在你臉上。你突然撕下來一張紙，原來老師讓做圖分析，你鎖眉思忖，這讓我想起你畫畫時的樣子。-

我記得我們從前，趁著午休，趁著整個教學(xué)樓都在昏昏欲睡時，你拉著我，走過春日空氣里飄飛的棉絮間，像我們詩意的故事；你載著我，騎過夏日綠蔥蔥的一排長青樹，像我們不朽的韶華；你追著我，踏過滿操場的紅葉，像我們火焰般的愛戀；你背著我，踩過厚實(shí)的雪地，安穩(wěn)的像你溫暖的脊背……然后，我們悄悄躲過了門衛(wèi)，溜進(jìn)畫室，有回他睡的死啊，你把他鞋帶系在凳子腿上不下十個死結(jié)……

你架起畫板，釘上畫紙，我的工作很簡單，削好鉛筆等你來拿。-

你握筆的表情嚴(yán)肅認(rèn)真，像是在十字街頭徘徊做著抉擇……

陽光涂滿滿屋，整個畫室也在懶散沉睡著，散落一地的素描人物，誰的頭發(fā)被染成了金黃；長長的筆芯上，陽光聚化成一個小光點(diǎn)；一幅待干的水粉畫斜倚在墻上，優(yōu)雅的曬著太陽，一小塊濕跡隨著時間在旁吹氣扇風(fēng)，慢慢被吞噬為黯淡……

還有，你的我，手拄著一腮，指尖彈動著臉頰，而另一只安然的在玩弄橡皮……

似乎世界上只剩下你筆下的窸窣聲在獨(dú)自演奏著未命名的曲目，吶，親愛的，她該有名字。

陽光開始微沉，我的睫毛在竭力承受，可是……指尖如同電量不足一樣停歇，而另一只手，早已為沉睡的橡皮覆蓋，我倆同眠。就這樣，我只好在夢里為她取個夢幻奇特的名字……

蟬鳴，風(fēng)扶……

后來你告訴我，每年夏天的中午，畫的都是我流口水的樣子……-

我想我是真的睡了一覺，因?yàn)榻淌议_始喧囂起來，放學(xué)了……

在那金色的九月，你在我耳畔呢喃，春日陽光閃耀開了漫山遍野的花骨朵，或許季節(jié)的交錯暗示了我們注定的擦肩，為什么那些片片火紅飄落時我沒有意料到呢？……-

教室只剩下了兩個人，如果我真是空氣的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在窗前耳鬢廝磨…她在靦腆的笑……他們還沒有看到今天，還沒有悲痛，我好羨慕……一切都剛開始……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落幕了……-

我睜開眼，腳下的雪化了，沒有了那些聲音。-

我邁開步，一步、兩步、三步…義無反顧……

哦忘了告訴你們，我去減頭發(fā)……-

遼中縣第一私立高中高二：孫其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