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李墨仟的鼻子上沾了些雪花,她緊緊捏著懷中的幾本書,咬著嘴唇,站在茫茫的雪地里說不出一句話。
三年了。哥哥走了三年了。
她始終忘不了哥哥臨走前對她說的話。
墨仟,好好讀書,好好上學(xué),哥沒有文化,啥也不懂,可哥也想學(xué)文化啊。哥走了以后,別忘了每年清明的那天,給哥送點兒書……
李墨仟還是忍不住放聲大哭,淚水被侵襲的寒意凍成了薄薄的冰,使李墨仟本就不紅潤的臉顯得更加蒼白。
“哥……”李墨仟把自己剛買的幾本書放在李墨飛的墳前,撫摸著這方冰冷的土地,再一次淚流滿面。
李墨飛對李墨仟很好,總把好的留給李墨仟,自己吃苦受罪。也就是那年,正值隆冬,李墨仟看到班上一個家里有錢的學(xué)生吃西紅柿,很羨慕。那種天氣吃上一口西紅柿是多奢侈的一件事啊,李墨仟回到家就跟李墨飛說。李墨飛心疼自己的妹妹,便去鄰居自己搭的蔬菜大棚偷了兩個大西紅柿給李墨仟吃。李墨仟邊吃邊問:“哥,吃不吃?”李墨飛說:“不了,哥不愛吃。”
李墨仟吃完了西紅柿,隨手把西紅柿的果皮扔在了地上。李墨飛等李墨仟走遠(yuǎn)了,連忙撿起地上的果皮,洗了洗吃了。
他只想讓妹妹過得幸福,妹妹幸福自己就幸福了。李墨飛眼中,妹妹是世界上最美的,只要妹妹想的,李墨飛都會盡全力讓妹妹滿意。
李墨仟15歲那年,要上高中了。家里窮,不能讓兩個孩子都上學(xué)。李墨飛的學(xué)習(xí)成績比李墨仟要好一些,李墨仟說,哥,你去上學(xué),你學(xué)習(xí)比我好,我出去打工,給你賺學(xué)費。
可李墨飛卻堅決地說:“不行,你一個女孩子,出去打工碰上壞人咋辦?再說女孩沒文化以后怎么在社會上生存?聽哥的,你去上學(xué)。”
李墨飛扭頭跟父母說:“爸,媽,我不去上學(xué)了,讓墨仟去吧。”說完,他強(qiáng)顏歡笑,跟李墨仟說:“你去上學(xué),哥不愛上學(xué)。”“真的?”李墨仟驚奇地問。“嗯。”李墨飛使勁地點頭。
晚上,家里人都睡覺了,李墨飛一個人蹲在雪地里哭。他拿著小樹枝在雪地上寫字。以后不能上學(xué)了……
沒事,妹妹上學(xué)開心,哥就開心。李墨飛在心里默默地說。妹妹,哥承諾過,哥要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妹妹,哥要兌現(xiàn)承諾啊……
李墨飛抹抹眼淚,擦掉自己寫的字,搓了搓凍紅了的雙手,進(jìn)了屋。
李墨仟上學(xué)了,李墨飛外出打工給妹妹掙學(xué)費。
李墨仟想念哥哥,沒有電話就給他寫信。她寫了一封又一封,說自己的學(xué)業(yè),自己的成績,還有家里的情況……
而李墨飛則是在工地搬磚頭,晚上回到?jīng)]有暖氣的宿舍給妹妹回信。
妹妹,哥這里特別好,宿舍里又暖和又熱鬧,我跟工友打牌呢,吃的肉,可香了,好了,哥學(xué)的字不多,就寫這些了。
李墨飛坐在空無一人的宿舍里,咬著已經(jīng)硬了的半個饅頭。
時光匆匆,李墨仟18歲了,上大學(xué)了。
李墨飛往家里寄了10000元錢,說這夠交一年的學(xué)費。
李墨仟有了手機(jī),李墨飛也管老板要了一部破的不能再破的二手手機(jī)。
李墨仟說:“哥,你什么時候回家啊,爸媽都想死你了。”
“哈哈,哥過年肯定回去。”李墨飛在電話那頭大大咧咧地說。
可,他卻沒等到過年的那一天。
李墨飛在搬磚的時候被從樓頂上的一條大鋼筋擊中了頭部,奄奄一息。
李墨仟和家人趕到醫(yī)院,李墨飛只剩下一口氣了。他拉過李墨仟:“說,墨仟,好……好,好讀書,好好上學(xué),哥,哥沒有文化,啥也不懂,可哥也想學(xué)文化啊……哥走了以后,別……別忘了每年清明的那天,給哥送點兒書……還,還有,我的銀行卡……卡密碼,是你的生,生日……”
“哥!”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
“墨飛……我的兒子……”
“哥,我很幸福。”
李墨仟抽泣著笑。
我為有你這樣的哥哥而感到幸福。還有,哥,你那邊是不是也下雪了,注意多穿點兒衣服,別感冒了呀……
哥,墨仟永遠(yuǎn)記住。
幸福,是讓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