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橋村坐落在一道斷崖上,因為只能通過五座小橋與外界連通而得名,也因此吸引了不少作家、畫家來此創(chuàng)作。推理作家孫哲為了構(gòu)思新小說,在這里租了一間民房。雖說號稱“五橋”,但事實上,其中一座已因年久失修斷掉了,所以孫哲每次出去都要多走幾百米,從倒數(shù)第二近的橋通過。
這天晚上,孫哲正打算完善大綱,卻聽到有吵鬧聲從隔壁宋景龍家傳來。宋景龍是來此小住的畫家,聽說正準(zhǔn)備創(chuàng)作一幅以五橋村風(fēng)景為主題的長卷。孫哲去他家參觀過,光那畫布就有好幾十米長。
喧鬧聲打斷了思緒,孫哲索性出門看熱鬧。村民王二與宋景龍、宋曉虎父子正在對峙。
原來,有一次宋景龍開車不小心撞死了王二家的牛,本來賠了五千塊了事。沒想到過了幾天,王二一口咬定那牛是品質(zhì)優(yōu)良的種牛,非得讓宋景龍再賠五千。宋景龍哪里肯干,兩方就在家門口吵開了。
兒子宋曉虎看不過眼,說道:“賠就賠唄,不就五千塊嗎?”
宋景龍當(dāng)即給了兒子一個耳光:“這是錢的事嗎?我怎么生了你這么慫的一個兒子!”
宋曉虎臉上的眼鏡都被打掉了,他捂著火辣辣的臉,惡狠狠地說:“我又沒逼你生我出來!”
街坊鄰居見狀,紛紛上前勸架,好不容易才勸住。
幾天后,孫哲早上出門時,發(fā)現(xiàn)他每天經(jīng)過的那座橋邊擠滿了人。此時已到了冬天,橋面都被凍住了。橋下那條叫做梁河的小河尚未冰封,河里有一具趴著的尸體,看衣著應(yīng)該是宋景龍。
宋景龍每天都有晨跑的習(xí)慣,天還沒亮就起來跑步,從小橋經(jīng)過,在鎮(zhèn)上繞一圈又原路返回,看來是他跑步時不慎跌了下去。
村長急忙和村民一起從小路來到了河里。村長壯著膽子把尸體翻了個面,卻發(fā)現(xiàn)死者竟然不是宋景龍,而是他兒子宋曉虎!
聞訊而來的宋景龍哭得肝腸寸斷:“我們父子都愛晨跑,有一套一樣的親子運動裝。我今天感冒沒陪他一起跑,怎么才出去一陣,這人就沒了呢?”
很快,鎮(zhèn)上的警局便派了警察前來調(diào)查,此人碰巧是孫哲的高中同學(xué)李強。當(dāng)天下午,李強找到孫哲了解情況,問他這對父子平時關(guān)系如何。孫哲說,宋景龍在村子里住了不少日子,聽說老婆早就過世了。兒子獨自在城里念大學(xué),似乎只有放假才來住一段,父子倆關(guān)系不是太好,前幾天兩人還吵了一架。宋景龍給了兒子一巴掌,宋曉虎當(dāng)時的目光就像要殺人一樣。
李強聽完,說:“據(jù)我了解,宋曉虎在學(xué)校里花天酒地,每次來都是找老爹要錢。最近他賭博欠了60萬,對方揚言不還就剁手。他這才跑到村里找老爹來要錢。”
孫哲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說,宋曉虎為了欠款鋌而走險?”
李強說:“是啊,如果老爹死了,遺產(chǎn)歸他可就另當(dāng)別論了。不過,現(xiàn)在死的是宋曉虎自己??!看來我們有必要會一會宋景龍了。”
宋曉虎的靈柩就放在宋家門口的大院里。宋景龍在附近的山上買了一塊墓地,準(zhǔn)備就地下葬。
兩人到的時候,宋景龍已經(jīng)戴上了老花鏡,那天兒子被打碎的眼鏡正放在他手旁。兩父子眼神都很差,這恐怕也是宋曉虎不慎墜亡的原因之一。李強問道:“宋先生,聽說你跟兒子的關(guān)系并不太好?”
宋景龍警覺起來,瞪了孫哲一眼說道:“你聽誰說的,我跟曉虎是吵過架,但不代表關(guān)系差。”
李強又說:“聽說您兒子還在外面欠了一大筆錢。他最近有沒有什么反常?”
宋景龍終于繃不住了:“李警官你什么意思?是說我兒子有理由對我不利,還是我會對我兒子不利?區(qū)區(qū)60萬,不過是我兩三幅作品的錢,我豈會為了這點錢殺人;同樣,我也答應(yīng)幫我兒子還債,也不相信他會因此動手。你們不是也判定他是自然墜亡?就算我不喜歡他,難道能遙控他墜亡?”
宋景龍的話不多,但句句打在了李強的軟肋上。就算有父子反目的動機,但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兩邊話不投機,孫哲與李強便打算告辭了。走的時候,兩人經(jīng)過宋家的雜物間,孫哲發(fā)現(xiàn)雜物間里有一塊人形紙板,不過已經(jīng)被涂上顏料,看不清原來是什么樣子。他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宋家似乎少了某件東西,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沒想到第二天,案情有了重大進展:警方在小橋上找到了幾枚尚未被雪覆蓋的腳印,現(xiàn)已確定腳印的所有者,正是與宋家父子發(fā)生沖突的王二。更有目擊者稱,王二頭天晚上在網(wǎng)吧打了一通宵的游戲,清晨就下機回家了,而那座小橋是他的必經(jīng)之路。按時間推算,這人到達小橋的時間應(yīng)該就在宋曉虎晨跑路過小橋的前后。
沒過多久,王二被請到了警局。李強指控他說:“你當(dāng)時看到宋曉虎,想起往日糾紛,就把他推下橋去了,是不是?”王二說:“我跟他老子有仇,推他干嗎?”
李強說:“可是他當(dāng)時穿著和宋景龍同款的兜帽運動衫,戴著防風(fēng)口罩,看起來跟宋景龍一樣。”王二緊張地說:“別冤枉我,我過橋的時候根本沒遇見宋曉虎。”
按照時間推算,王二回家時正是宋曉虎晨跑的時間,他卻聲稱沒看見,這到底怎么回事?無論如何,王二還是被警方扣留了起來。
此時,事情再生波瀾。宋曉虎墜橋事件不知道怎么被傳成了他是被河邊的怪物勾走了魂。村里有幾個小孩居然組隊去河邊探險打怪物,到天快黑了都沒回來。
村長只好發(fā)動孫哲、李強去找,終于,他們在梁河下游遇到了哭成一團的小孩們。村長嚴厲批評了他們,李強的注意力卻被梁河下游的情況給吸引住了。
那是梁河匯入大河的交匯處,此時未融的冰雪與漂浮的雜物筑起了一道小壩,擋住了從上游而來的一堆垃圾,有幾根斷掉的木條、一堆枯草,還有一截未燒完的殘紙。
孫哲好奇地問道:“有什么發(fā)現(xiàn)?”李強卻不答反問:“你相信王二嗎?”
孫哲回答道:“說不好。要說不信,他說得又挺真誠的;要說信,卻與時間不符。”李強說:“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性,王二確實沒有遇到宋曉虎,因為宋曉虎根本不是在那里墜亡的。”
孫哲聽完,突然打了個激靈,他突然想起來,宋家少的那件東西是什么了!
料理完兒子的后事,宋景龍便打算離開這個傷心地。這天一早,他準(zhǔn)備獨自離開,卻遇到了孫哲和李強。孫哲說李強也要離開了,他是來送行的。兩人提議一起走,宋景龍也沒拒絕。一路上孫哲和李強不斷找宋景龍說話,差點把宋景龍的腦子繞暈了。他昏昏沉沉地走到橋邊,正準(zhǔn)備上橋卻突然停住了。
李強問:“怎么了?宋先生,你干嗎不走,難道這橋走不得?”宋景龍心里一驚,兩人拿話把他繞暈,原來就是為了把他帶到這里。
孫哲解釋道:“我們每天路過哪座橋,心里并沒有具體坐標(biāo),而是下意識地去走那座‘離得最近’的橋。其實那座橋并不是離得最近的,比它還近幾百米的,還有一座斷橋。宋曉虎就想到了這個手法,用兩根長木棍做條幅,中間鋪上某種東西做橋板,再放上枯草,一夜之間便可以凍成一座冰橋。但這樣的橋是不能走人的,眼神不好的你看到這座橋,就會下意識地認為是每天通過的那座最近的橋,踏上去便會萬劫不復(fù)。”
現(xiàn)在三人所處的,就是依照宋曉虎手法“恢復(fù)”的那座斷橋。
李強繼續(xù)說道:“這個陷阱本來是宋曉虎為你準(zhǔn)備的,但你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當(dāng)日,你假裝早起去跑步后,故意把遺囑放在了宋曉虎容易找到的地方。宋曉虎一看遺囑上寫著錢全部留給慈善機構(gòu)就慌了,連忙追了出去。你為了效果逼真,還站在斷橋盡頭,把印著自己背影的人形紙牌立在了冰橋中間。宋曉虎眼神也不好,誤以為父親已經(jīng)上橋了,慌不擇路追了過去,接著便墜落身亡了!
“為了掩飾這個手法,你在真正的小橋下的梁河中筑起了冰壩,讓宋曉虎的尸體順?biāo)?,剛好停留在了小橋下面。然后你融掉了冰壩,讓他看上去是在那座完好的橋上失足墜亡的。這也就是為什么王二聲稱沒遇到宋曉虎的原因,因為他根本就沒踏上過那座橋。我原本也想不到這個手法,直到我意識到你們宋家少了一件東西。你不是準(zhǔn)備了一幅幾十米長的白紙畫畫嗎?紙呢?”
宋景龍聽完,頓時臉色慘白。宋曉虎用來充當(dāng)橋板的那件東西,正是宋景龍打算作畫的白紙長卷。
李強拿出一張殘紙,說:“很不幸,這張白紙上還有幾點血跡。你處理木條和枯草時,應(yīng)該被扎傷了手,把血跡染到上面了吧?”
原來,宋景龍用冰壩確定了宋曉虎尸體最終停留的位置,而下游天然形成的冰壩卻擋住了他原本打算沖到大河里的關(guān)鍵證據(jù)。
案情水落石出,孫哲卻還是很疑惑:“他們不是父子嗎,為什么卻要弄個你死我活?”
李強說:“我已經(jīng)檢驗過宋景龍留在紙上的血跡了,宋曉虎其實不是宋景龍的親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