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車都 > 傳奇故事 >

兇案,沒有案發(fā)現(xiàn)場

這是一起沒有現(xiàn)場、沒有證據(jù)且發(fā)生在一年前的兇殺案。警方在網(wǎng)上接到被害人家屬的尋人求助后,在沒有掌握嫌疑人任何直接作案證據(jù)的情況下,成功運用心理戰(zhàn)的謀略,僅用了24小時就破獲了這起案件。

1

2013年初春的一天,上海市公安局的官方微博“@警民直通車一上海”接到了遠在浙江建德的一位網(wǎng)民發(fā)來的救助微博,要求尋找失蹤達一年之久的一個年輕女子。市局的微博團隊迅速在第一時間將這一信息通報給了浦東公安分局。

與此同時,2月19日晚上6點,當夜色猶如一塊碩大的幕布懸掛在天空之時,浦東公安分局張江派出所的接待大廳內(nèi),突然擁進五名操著浙江口音的男女,他們見到民警后情緒十分激動。

“別急,有什么事坐下來慢慢說。”民警邊安撫他們的情緒,邊將他們請進了接待室。原來這家人是特地從浙江建德趕到上海來尋找失蹤了一年的羅曉慧的。她的父親哽咽道: “曉慧是我的大女兒,2011年9月,她不聽我和她媽媽的勸阻,執(zhí)意要到上海來打工。去年4月她在網(wǎng)上和妹妹聊天時,要妹妹轉(zhuǎn)告我們,她到蘇州去工作了,11月份又說到云南旅游了。這期間,她雖然經(jīng)常通過QQ和妹妹聊天,說她現(xiàn)在很好,要父母放心,并且還三次寄土特產(chǎn)回家孝敬我們,但卻始終不愿意打個電話回家,連她妹妹要和她視頻、音頻聊天,也被她以種種理由回絕了。”

萬般無奈之下,思女心切的兩位老人只得先讓小女兒在網(wǎng)上發(fā)帖子并@了上海市公安局的官方微博,請求警方和網(wǎng)民的幫助。然后在小女兒和兩位親戚的陪伴下,他們一行前往蘇州,踏上了尋女之路。羅曉慧的父母之所以首先要到蘇州去尋找女兒,因為羅曉慧每次郵寄土特產(chǎn)的包裹上的落款地址都是寫的蘇州市區(qū)的一個小區(qū)。

當他們來到蘇州后,按照包裹上的地址,找到了當?shù)氐呐沙鏊???墒牵窬?jīng)過反復核對,發(fā)現(xiàn)這個地址并不存在,而且也沒有發(fā)現(xiàn)羅曉慧在蘇州出現(xiàn)過的任何蹤跡。失望之余,他們就決定趕到上海來尋找女兒。到達上海后,他們馬上來到浦東分局張江派出所尋求幫助。這是因為羅曉慧在上海曾經(jīng)有個叫曹宇的男友,就居住在張江派出所轄區(qū)的廣蘭路247弄某號。于是,就出現(xiàn)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

2

經(jīng)過民警的安撫,羅曉慧家人的情緒總算逐漸穩(wěn)定下來,慢慢地敘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羅曉慧的母親說,今年24歲的女兒漂亮而又單純,中學畢業(yè)后一直安安分分地在老家的一家墻紙店做銷售,從未離開過家門??墒牵詮?011年的6月,她通過QQ聊天,認識了同樣做墻紙生意的一個名叫曹宇的上海男子后,就似乎有點不安分了,多次向父母提出要辭職去上海“闖一闖”。

盡管上海和建德之間的距離并不遙遠,但羅曉慧一家人都沒有去過上海,再說女兒獨自到上海闖蕩,人生地不熟的,父母怎么能放心?因此,出于對女兒的愛護,他們不同意。然而,固執(zhí)的羅曉慧卻根本聽不進家人的勸阻,執(zhí)意要去上海。她對父母說:“你們不要管我,我是去定了,上海是個國際大都市,那里的天地要比建德大多了?,F(xiàn)在我和你們說白了吧,我和曹宇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網(wǎng)友關系了,我們是戀人,他的生意做得很大,有兩套房子。我和他在一起,你們完全用不著操心。”最終,羅曉慧背著家人,于2011年9月17日只身踏上了駛往上海的動車。

剛到上海的那段時間,羅曉慧還時常給家里打打電話,或者和妹妹發(fā)發(fā)短信、在網(wǎng)上聊天。其間,她的妹妹還到上海與其見過幾次面??墒?,讓家人焦急的是,自去年2月22日后,羅曉慧便與家人失去了聯(lián)系,打電話給她始終是關機。但令人納悶的是,雖然家人聯(lián)系不上她,但她在QQ上還偶爾會和妹妹聊上幾句,對妹妹說,她現(xiàn)在已到蘇州去工作了,一切很好,要父母放心,逢到節(jié)假日,還郵寄土特產(chǎn)回去孝敬父母。羅曉慧這種若隱若現(xiàn)的神秘狀況,無疑更加重了羅曉慧家人的疑慮。為此,她父母最終決定在求助警方的同時,親自到蘇州、上海等地尋找女兒。

聽完羅曉慧父母的述說后,民警分析認為,要摸清羅曉慧的下落,首先必須找到那個叫曹字的上海男子,因為羅曉慧是奔著他到上海的,而且_他們還是戀愛關系。好在羅曉慧的父母有曹宇的住址,通過查詢,發(fā)現(xiàn)確有其人,該男子也確實住在廣蘭路247弄某號,是一個經(jīng)營墻紙等建材生意的小老板。但和羅曉慧父母講述不同的是,此人并非是27歲的未婚男子,而是一個早在10年前就已結(jié)婚生子的41歲的中年人。

這個曹宇是羅曉慧父母所說的和其女兒談戀愛的上海男子嗎?民警也頗為疑惑。為將事實核查清楚,社區(qū)民警特地趕到廣蘭路247弄某號曹宇的家里。曹宇的妻子說,他正在朋友家中搓麻將,民警便讓其妻打電話給他,要他馬上到派出所去一下。半個小時后,曹字來到了派出所。

3

帶著滿瞼的狐疑,曹宇一走進派出所便問:“警察同志,你們找我?。?rdquo;

“是的,你請坐,我們找你了解點情況。”民警遞上一杯茶水,問道,“羅曉慧你認識嗎?”

“認識的,認識的。” 曹宇的反應很快,聽到羅曉慧這個名字,立即說,“你們是不是在找她?最近我也在到處找她呀!從去年的2月份后,我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她是你的女朋友啊,你怎么會不知道她在哪里呢?”民警單刀直入地問道。

“瞎說,瞎說,我和她純粹是生意場上的普通朋友關系。我們的確是在QQ上結(jié)識的,當時在網(wǎng)上聊天時,她說自己在建德的一家墻紙店做銷售做得十分辛苦,工資也很少,想換個工作。我是個熱心人,聽說她與我是同行,再說我此時也正想尋個幫手,于是對她說,我也是做墻紙生意的,你如果愿意,可以到我這里來做,后來她就到上海來找我了。我不僅安置好她的工作,還為她在川沙租了間房子。可是,時間一長,我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很煩人,用上海話來說,就是特別會作,一會兒埋怨我開給她的工資太少,一會兒吵著說租住的房子環(huán)境不好,讓我替她重新找房子。后來她又說手機被人偷走了,一定要我給她買個最新款式的蘋果手機。”說到這里曹宇雙手一攤,露出十分無奈的神情,“好心沒有好報??!被她作得實在沒有辦法,我只好自認倒霉,預支了一筆工資后對她說,我這里廟小,你還是另謀高就吧。這樣,從去年2月開始,我和她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

應該說,曹字陳述的情況和羅曉慧家人反映的羅曉慧失蹤前后的一些事實,基本上還是相吻合的。在沒有更多直接證據(jù)的情況下,民警在對曹宇做完筆錄后,讓其回了家??墒?,望著羅曉慧家人那期盼的眼神,尤其是其年邁的父母為尋找失蹤達一年之久的女兒,四處奔波、心力交瘁的樣子,民警憑著多年的辦案經(jīng)驗,還是隱約覺得此事也許并非是一起簡單的失蹤案件。為此,他們向羅曉慧的父母繼續(xù)深入詢問相關的情況,以從中查找案情的線索。

羅曉慧的母親聽說曹宇矢口否認他和自己的女兒在談戀愛時,立即憤怒地說: “這個男人在說謊,曉慧和曹宇談戀愛,我和她爸爸是不同意的。我和她講,你們僅僅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對方的情況一點也不了解,如果遇到騙子怎么辦?可是,曉慧根本就聽不進我們的勸阻,執(zhí)意要到上海去。”說到這里,羅曉慧的母親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 “你們看,這就是我女兒來到上海后,發(fā)給我看的曹宇的照片。當時,我打電話向她詢問曹宇的情況,她不僅詳細地作了介紹,還發(fā)了張曹宇的照片給我看。我看了后,立刻對她說,這人27歲怎么會長得這么老相,皮膚又黑又粗糙,你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可是,盡管家人一致反對,但羅曉慧卻似乎中了邪,懇求父母同意她與曹宇談戀愛。她說曹宇是個有著很強的事業(yè)心和一定經(jīng)濟實力的小老板,自己和曹宇在一起很開心,希望父母不要干涉她的戀愛自由。面對女兒如此的態(tài)度,羅曉慧的父母也只得隨她去了。

雖然由于激憤和焦急的緣故,羅曉慧父母的敘述顯得有點凌亂,但民警還是從中捕捉到了“27歲、未婚、熱戀”這幾個關鍵詞。而曹字是個41歲的已婚男子,那幾個關鍵詞與其完全不沾邊,難道是曹宇對警方刻意隱瞞了真實情況?

為了弄清事實真相,第二天上午,警方?jīng)Q定再次傳喚曹宇。也許為了表示配合警方調(diào)查的誠意和自己的無辜,曹字來得特別快,僅僅用了10分鐘的時間就到了派出所,一跨進大門便嚷道:“我真是被這個女人搞得煩死了,你們警察還想問什么事情,就一下子問個清楚吧,不要老是要我到派出所來,弄得我搓點麻將也不太平。”

“你和羅曉慧究竟是不是在談戀愛?”面對民警的詢問,曹宇依舊斷然否認,滿臉委屈:“警察,我和她真的就是一般朋友關系,純粹是出于大家都是做墻紙生意的,而想幫助她渡過難關而已。”他說,羅曉慧失蹤后,其父親曾經(jīng)打電話給他,說是女兒的手機一直打不通,請他到位于川沙中市街的羅曉慧的租住處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2月22日晚上,他趕到那里一看,已是人去樓空。當時,我還在心里責怪,這種女人真少見,房子是我替她出錢租借的,居然連聲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就在民警對曹宇進行詢問的同時,另_二路民警也在進行外圍調(diào)查。經(jīng)查,2012年2月,羅曉慧的身份證確有購買前往蘇州的動車車票記錄。同年11月19日,羅曉慧又購買了到云南的火車票。這樣的行程記錄,和羅曉慧在QQ上與其妹妹聊天時所說的完全一致。而且,民警將曹宇在筆錄上的簽字和羅曉慧寄給家人的土特產(chǎn)包裹單上的簽字進行比對后,發(fā)現(xiàn)兩者也并非是同一人的筆跡。把這些線索予以綜合,也就表明羅曉慧的失蹤的確和曹宇無關。

“就這樣,你回去吧。”對曹宇的第二次傳喚,警方依然是由于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只得放人。

“謝謝警察,你們?nèi)绻€有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隨叫隨到。”望著曹宇那如釋重負的神情和篤悠悠離去的背影,民警們似乎有點胸悶。其實,他們的心里仍有無法釋懷的三個疑點:一是羅曉慧稱手機被偷沒錢買新的,在一年多的時間里始終只是通過QQ聊天和其家人保持聯(lián)系,但為什么其家人想通過QQ的視頻、音頻,看看她的樣子、聽聽她的聲音卻被無情拒絕?二是羅曉慧在蘇州給其父母郵寄土特產(chǎn)居然還要向其妹妹詢問家里的住址,難道她連自己老家在哪里也不知道了嗎?三是之前和羅曉慧打得火熱的曹宇,僅僅是因為羅曉慧手機被偷,并要他買個新手機就突然中斷了兩人的關系,這顯然不合常理。

張江派出所的領導覺得,眼下他們要做的也許不僅是簡單的替老百姓尋人做好事,在這起失蹤案的背后,一定還有隱情。于是,他們立即決定將此案移交給分局刑偵二支隊作進一步偵查。

4

派出所將一起普通的失蹤案件移交到刑偵支隊立案偵查,那就意味著該案已經(jīng)升格至刑事案件。支隊領導把案卷反復翻閱了幾遍后,同樣感到這是一起疑點與難點互為交織的棘手案子。因為不像其他的刑案,均有案發(fā)現(xiàn)場,偵查員可以通過對現(xiàn)場的勘查來排查線索,此案卻沒有案發(fā)現(xiàn)場,這就頗讓偵查員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面對難題,偵查員認為,案子還得圍繞曹宇來調(diào)查,先從外圍的走訪、排查來尋找突破曹宇心理防線的線索。于是,偵查員首先來到當初為曹宇介紹出租房的房產(chǎn)中介公司。一位業(yè)務員清晰地記得,當時曹宇指著身邊的一個年輕女性說,這是他的女朋友,要求在川沙地區(qū)租間房子。偵查員把曹宇和羅曉慧的照片給那業(yè)務員看后,該業(yè)務員一眼就認了出來。隨后,出租房的房東也對偵查員說,曹宇和羅曉慧經(jīng)常居住在這里,兩人關系親密,一看就像是熱戀中的情侶。房產(chǎn)中介公司業(yè)務員和房東的反映,表明曹宇顯然在他與羅曉慧的關系上說了謊,這說明他心中有鬼。

另據(jù)曹字的妻子說,曹宇在2012年4月至8月,經(jīng)常到蘇州去接生意。偵查員掐指一算,這一時間、地點正好和羅曉慧頻頻通過QQ和其妹妹聯(lián)系的時間、地點相吻合。羅曉慧的妹妹告訴偵查員,同年7月30日下午,羅曉慧在QQ上與她聊天結(jié)束下線不到一分鐘,曹宇便出現(xiàn)在QQ上,上網(wǎng)的地址都是在蘇州。

種種跡象表明,曹宇似乎和羅曉慧的失蹤有瓜葛,但隨之又有一個疑問讓偵查員頗為費解。羅曉慧是在2012年2月失蹤的,但為什么過了整整一年,直到2013年2月19日,家屬才到公安局報案尋人?

羅曉慧的妹妹回答了偵查員的疑問。原來就在2012年3月初,其家人聯(lián)系不上羅曉慧的一個星期后,她的父親準備向警方報案之際,其妹妹突然收到羅曉慧從QQ上發(fā)來的留言,說她已經(jīng)和曹宇分手了,如今已經(jīng)離開上海這個令她傷感的城市,去蘇州工作了,希望家人不用為她操心。她的手機被偷掉了,以后就通過QQ和家人聯(lián)系。此后,羅曉慧的妹妹每隔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就會收到其從QQ上發(fā)出的向家人報平安的信息,而且羅曉慧的父母還時常收到其從蘇州郵寄的土特產(chǎn)。

這樣一來,家人那顆懸著的心也就逐漸放了下來。在這期間,羅曉慧的妹妹反復提醒姐姐一定要打個電話回家,她雖然答應了,但卻始終沒有打過,并且拒絕和妹妹在QQ上視頻、音頻聊天。2012年11月,羅曉慧的妹妹收到羅曉慧發(fā)來的QQ信息,說是公司即將放假,她準備獨自到云南去旅游。她妹妹勸說她,獨自一人去不安全,還是先回老家看看父母,然后兩人結(jié)伴去云南。羅曉慧沒有聽從妹妹的勸說,還是要獨自前往云南。可是,羅曉慧這一去就再也沒有音信了,和家人徹底失去了聯(lián)系。與此同時,偵查員了解到,羅曉慧從蘇州郵寄給父母的土特產(chǎn)包裹上的落款地址根本就不存在。羅曉慧的身份證雖然購買過去云南的火車票,但實際上她并沒有去過云南。偵查員結(jié)合羅曉慧妹妹提供的情況,再次對案情進行分析后,一連串的問號頓時出現(xiàn):

自己老家的地址,怎么會不知道?

寄給父母的土特產(chǎn)包裹上,為什么要留下虛假地址?

購買了去云南的火車票,為什么又沒去?

曹宇所說的他和羅曉慧分手的日期和羅曉慧失蹤的日期都是在2012年2月22日,這難道是偶然的巧合嗎?

此時,一個大膽的假設在偵查員的腦海閃現(xiàn):躲在QQ背后和羅曉慧妹妹聊天的那個人,也許根本就不是羅曉慧。此人極有可能就是曹宇,因為只有他才是見到羅曉慧最后一面的,這個曹宇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5

2013年2月21日晚上7點,偵查員對曹宇進行了第三次傳喚。雖然地點從派出所的接待室換成了刑偵支隊的訊問室,但第三次見到警察的曹宇,依然表現(xiàn)得鎮(zhèn)定自若,甚至比前兩次還要落落大方。剛落座,他便微笑道:“警察,你們還需要我提供什么幫助嗎?”

“你和羅曉慧究竟是什么關系?”

讓偵查員頗感意外的是,和前兩次在派出所陳述的不同,這次曹宇竟然爽快地承認了自己與羅曉慧的戀情:“她是我的情人,我們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前兩次在派出所之所以沒有向你們說實話,是因為害怕這段婚外情曝光后,引起家庭矛盾。現(xiàn)在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我知道肯定是瞞不住了。對不起,我錯了,如今我們早已分手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接下來,面對偵查員的提問,曹宇始終閉眼沉默,不說一句話,只是偶爾動動眼珠。

偵查員盡管內(nèi)心有些焦慮,但他們的神情依舊顯得不急不躁。他們靜靜地在一旁陪伴著曹宇“閉目養(yǎng)神”。

2月22日早上,休息后的曹宇情緒明顯放松了許多。吃早飯時,偵查員對案情只字不提,而是與其聊一些他感興趣的話題。中午時分,偵查員索性端著飯碗與其一起共進午餐,彼此有說有笑,看上去好像是十分融洽的老朋友。其實,這是偵查員的一個策略。深諳心理學的偵查員說: “審訊犯罪嫌疑人,猶如拯救一個準備跳樓的自殺者,千萬不能對著他大喊‘不要跳’,只需悄悄地走到他的背后,輕輕拍一下他肩膀,帶著他朝樓下走即可。”

果然,午飯后曹宇接過偵查員遞給他的香煙,隨口說了一句:“我到網(wǎng)吧上網(wǎng),就是為了讓她家人放心啊……”

聽聞此言,偵查員心中大喜:“她是誰?”也許立即察覺了自己的“煙”后失言,曹宇朝偵查員眨了眨眼,立馬又開始沉默。

這時,偵查員再次運用心理學中的激將法來刺激曹宇: “你每次到蘇州上網(wǎng)聊天前,都會想些什么?”,此話迅速將沉默中的曹宇“激活”,他皺著眉頭別過臉,雙腳不停地顫抖。

偵查員頓覺“有戲”:重建現(xiàn)場,對當事人無疑是痛苦不堪的。偵查員進一步追問:“你最后一次見到羅曉慧時,她是什么表情?你又和她說了些什么?”

曹宇扭動了一下身子,嘆了口氣:“我不想說。”

雙方一直僵持到下午4點,曹宇才吐了一句:“警察,我真的不想談了,你們手上有證據(jù)就把我抓起來吃官司吧。我要把這件事永遠埋在心底。”

曹宇的這句話究竟是對警方破案能力的挑釁,還是出于作案后的愧疚心態(tài)?偵查員的判斷是:兩者兼而有之。他們抓住這一契機,趁熱打鐵:“作為一個男人,你如果真心愛過羅曉慧,那么不管發(fā)生了任何天大的事情,你都必須給你曾經(jīng)愛過的女人,給她的家人,同時也給你的家人一個負責任的交代。你現(xiàn)在可以不談任何事情,可是晚飯還是要吃的。”

吃過晚飯后,曹宇為了早日解脫內(nèi)心的煎熬,終于向偵查員倒出了深藏在心中一年的秘密: “羅曉慧被我做脫了。”

此刻,離法定傳喚的截止時間還差半個小時。

原來,自從在網(wǎng)上搭識了羅曉慧后,兩人因同是做墻紙生意的,聊得十分投緣。曹宇冒充27歲的未婚男子,很快就和羅曉慧談起了戀愛,并極力邀請她到上海來和其“共創(chuàng)事業(yè)”。起初,曹宇對羅曉慧確是感情深厚,百般呵護。但去年春節(jié)得知羅曉慧懷孕后,曹宇擔心他倆的婚外情會暴露,且他一直對羅曉慧隱瞞自己是有家庭的,因此,多次苦求羅曉慧把孩子打掉,但性格倔強的羅曉慧堅決不肯,甚至還和曹宇說,要把自己的父母請到上海來與其“說說清楚”,并揚言還要去法院告他。

曹宇走投無路,便萌生了將羅曉慧“做脫”的惡念。于是,他表面上答應羅曉慧把孩子生下來,暗中卻開始盤算起謀殺計劃。2012年2月下旬,他以給羅曉慧選一個設施好些的居住地為由,另租了華夏西路附近一套環(huán)境偏僻的農(nóng)民別墅。2月22日晚上9點,趁著羅曉慧熟睡之際,曹宇戴上手套,緊緊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事后,曹宇在別墅的后院挖出了一個1,5米深的大坑,然后把羅曉慧的尸體裝進一個箱子埋了進去。由于地處偏僻,周圍的人家也都有挖地種菜的習慣,因此,他的罪惡舉動并未引起外界注意。此后,他用羅曉慧的QQ告知其妹妹,“自己”已經(jīng)到蘇州去工作,并用羅曉慧的身份證購買了上海到蘇州的動車車票。為避免羅曉慧家人的懷疑,2012年4月至8月,曹宇每個月都要以接生意為由,去蘇州一兩次,在那里用羅曉慧的QQ和其妹妹聯(lián)系,還在當?shù)刭I些土特產(chǎn)郵寄給羅曉慧的父母。頗有心計的他,每次去郵局都是揚招一輛黑摩的,并請黑摩的司機代其書寫包裹上的地址。8月以后,曹宇開設的墻紙店倒閉,沒有了頻繁前往蘇州的理由。于是,他在QQ上告訴羅曉慧的妹妹,“自己”準備到云南旅游,并用羅曉慧的身份證購買了蘇州到上海再到云南的火車票,按他的計劃,讓羅曉慧最終在云南失蹤。屆時就算羅曉慧的家人到云南去尋找,也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這樣,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與羅曉慧的關系也就會慢慢淡出其家人的視野。

根據(jù)曹宇的交代,偵查員在他家中查獲了羅曉慧的手機和電腦,在他家附近的一片綠化帶里找到了羅曉慧的身份證,并在他的指認下,在那座農(nóng)民別墅的后院挖掘出了羅曉慧的尸體。此時,這塊掩埋罪惡的土地上已是綠草叢生。

整整一年,風平浪靜,太平無事。曹宇為自己做下的這起所謂“完美謀殺案”而慶幸。只是,偶爾在夜深人靜的夜晚,他回憶起和羅曉慧同居時的那些美好的日子時,內(nèi)心會泛起陣陣漣漪。令他沒料到的是,一年后,在警方持續(xù)不懈的追查下,最終還是讓他落入了法網(wǎng)。

2012年2月22日,羅曉慧不幸在上海遭遇“戀人”曹宇的毒手。

2013年2月22日,這起沒有案發(fā)現(xiàn)場的“非典型性兇殺案”在24小時內(nèi)成功告破。

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天意。

展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