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車都 > 鬼故事 >

彼岸情

有人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墒?,前世今生那么遙遠(yuǎn),她已經(jīng)等不到輪回再來。

這是一個綿長的夢,蘇杞文在夢里一直一直地流著淚,悲傷無比。

夢里的色彩是悲傷的灰藍(lán),像凌晨四五點(diǎn)鐘的天空。蘇杞文走在夢里,雙腿像灌了鉛似地沉重,一步一拖,還帶著些許水聲。低頭一看,淚已成河。

小樂。

蘇杞文在心里呼喚著,卻茫茫然不知自己要去何方。而小樂,她在哪里呢?鬧鐘定在七點(diǎn)半,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還熟熟地躺在自己臂彎里,睫毛上閃爍著晶瑩的淚珠,撅了小嘴睡得不安吧。

他似乎已經(jīng)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樂,則正在懷中。

又惹她哭了呵??偸菐е鴤娜胨?,怕是不利于健康吧??墒?,為什么又讓她哭?

然而,雙腿還是沉重的、濕漉漉的,他仍然在這漫無邊際的夢境中游走著、游走著,悲傷像泉水一樣涌來,無處可躲。

河的那邊,升起了淡淡的霧氣,賣早點(diǎn)的老婆婆在岸邊支起了攤位,招牌迎風(fēng)飄蕩,寫了三個大字:酸梅湯。

蘇杞文摸了摸癟癟的肚子,被那想象中酸甜清爽的味道吸引著,蹣跚地向著岸邊走去??上Ы阱氤?,遠(yuǎn)似天涯。

悲傷越來越甚,蘇杞文終于無法抵抗,蹲在水中,深深嗚咽。

睜眼,鬧鐘唱著歡快的“吉祥三寶”。真的有酸梅湯,還有荷包蛋,糯米糍。——居然統(tǒng)統(tǒng)是自己的胃目前最想要的食物。

酸梅湯?若不是因了那個夢,誰會在早餐的時候想起酸梅湯?

小樂瞇著眼,圍了那只滿是**兔的圍裙,美美地看他。

牙膏擠好,水倒好,遞到蘇杞文的手里,鏡子里的他眼睛紅腫,頭發(fā)零亂,有些憔悴。

小樂卻已經(jīng)蝴蝶一樣地飛出了洗手間,開始替他擦鞋。

略微有些怔。

小樂?這是小樂嗎?這么溫柔體貼的女孩,竟然是小樂?

可是,小樂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呢?蘇杞文努力地去想,思緒卻零亂不堪,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困擾了他。當(dāng)他最終放棄的時候,思維定格在一個表情上。

小樂撅了小嘴,睡得很不安穩(wěn),帶了淚珠的睫毛一閃一閃的,似在夢里繼續(xù)著生活中的委屈……

可是,蘇杞文絲毫記不起這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情,在他完整的記憶里,小樂一直是溫柔的,快樂的,每時每刻笑眼盈盈。

他清楚地記得,每天下班回家,小樂都會站在門口,穿了那身**兔,雙手叉腰調(diào)皮看他,一轉(zhuǎn)身,滿滿的飯菜都擺在了桌上。

酸菜魚、鍋包肉、番茄牛肉火鍋、清炒木耳菜……每一樣,都是他正好想吃的,每一道,都似出自星級酒店大廚的手筆。

小樂,她是廚師嗎?蘇杞文怔怔地問自己。

她總是這樣善解人意。餓了,不等片刻,飯菜齊備,統(tǒng)統(tǒng)都是他當(dāng)時非常想吃的食物,哪怕不合季節(jié),哪怕做法繁復(fù)得令人崩潰。

想看片,電腦里早已DOWN好了他想看的那幾部電影。偶爾想出去看,一摸口袋,兩張影票很自然地躺在那里。

累了,她一句話也不多說,為他寬衣,將臥室的燈光調(diào)到最易催眠的狀態(tài),溫柔地躺在他身邊,拍著他的肩,輕輕吟唱著不知名的歌曲……

一切,都這樣細(xì)致到位,無可挑剔。甚至,連話語也不用了。

就連**……那次他壓在她身上,重重地喘息,只覺得角度差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她立即翻了個身,完全貼合住了他的**。

這樣的女子,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吧?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蘇杞文總在這完美的背后,感覺到了一絲隱隱的不安,甚至,這絲不安已越來越擴(kuò)大起來,讓他分不清夢境與真實(shí)。

那天正在上班,窗外飄起了小雨。電話立即就響了,蘇杞文懶懶地接聽,是小樂甜蜜的聲音。

我給你準(zhǔn)備了雨傘,她說,在你辦公桌右邊第二個抽屈里。

他突然很郁悶,狠狠地吼道:你怎么總是這么自作聰明!

那天回家的時候,是小樂唯一沒有笑的一次,她怯怯地站在門邊,問道:

你生氣了嗎?你是生我的氣了嗎?

蘇杞文沒有作答。

我只是,我只是想做到你希望的那樣,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我只是……希望你能開心。

她哭了呵,眼淚順著美麗的眼簾泉水般涌出,睫毛片刻被打濕,晶瑩地?fù)溟W著。她的肩是那么地瘦弱,微微地顫抖著,身子蜷縮在一起,我見尤憐。

就這樣看著,心一下就軟了。他過去擁住了她,輕輕安慰。

不哭。不哭呵。乖。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發(fā)脾氣。

晚上要參加朋友艾娃的訂婚Patty,小樂飛快地?fù)Q好了禮服,金色鑲鉆的長裙,質(zhì)地柔軟而有墜感,魚尾狀的裙擺斜斜拖在地上,腳踝處讓出了水晶鞋的位置。頭發(fā),被她高高挽起,鏈狀的金屬飾物垂至胸前,遠(yuǎn)遠(yuǎn)看去,有點(diǎn)印度宮廷貴婦的感覺。小樂的臉上依然甜甜地笑著,在一片金光閃閃之中,略顯莊端靜謐,她似乎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面前這個男人方才還對自己發(fā)過無名之火。

蘇杞文不免有些內(nèi)疚,湊上她的發(fā)一聞。調(diào)笑說,我來看看有沒有油煙味。

小樂嬌笑著躲閃開來,微風(fēng)拂來,卻是CLINIQUEhappy極具神秘氣息的香味。

心里一動。突然想起那句描繪男人理想中女人的詞句:廚房里的主婦,床上的蕩婦,客廳里的貴婦。——這,說的不正是小樂嗎?

一個小小的包廂,人不多,卻都是熟識的老友。艾娃熱情地招呼過來,看到小樂,眼里居然多了些許艷羨。

小樂真是美呵。艾娃的訂婚宴,她倒似成了主角。不停地有女人來追問她的禮服在哪訂做的,首飾在哪里淘來的,香水,又是什么品牌。而男人們火熱的眼光,更是有意無意地掃來,蘇杞文就在這些目光中昂首坐立著,有些局促,倒也得意。

小樂卻只是安靜地坐著,微微笑著,偶爾答話,悄悄在蘇杞文的芝華士里加入多多的綠茶,保他不醉。

舞曲淡淡響起,朋友們一對對走入舞池。蘇杞文也擁了小樂,燈光漸漸暗下,黑暗中,瞬間有了吻她的沖動。小樂的舌頭很軟,杞文魚游其間,卻似乎吮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推開小樂,包廂內(nèi)一時燈光大亮,艾娃,她的未婚夫趙越,以及自己那些同事都呆站在當(dāng)?shù)?,看著他。不一樣的?mdash;—鮮紅的血液順著他們的臉頰緩緩流下,他們面帶著微笑,神色詭異,將蘇杞文圍成一個圈,漸漸逼近……

最后的時候,他看到小樂瘋了似地推打著面前的這些人,聲廝力竭:你們走開!你們走開!他和你們不一樣的?。?/p>

頭痛欲裂,蘇杞文再度跌入那個綿長而悲傷的夢中。偶爾睜眼,面前飄蕩著一些熟悉的面孔。熟悉,卻想不起他們具體的身份。一個蒼老的面孔夾雜在這些熟悉之間,她狠狠地注視著蘇杞文,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什么。那眼神那聲音,讓蘇杞文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

再閉眼,小樂出現(xiàn)在眼前,憂傷地看他,床邊,堆放了各色美食,冒著騰騰的熱,似一個又一個無法拒絕的**。

餓。怎么可以這么地餓。蘇杞文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著。思緒,卻愈加清明起來:艾娃,是因堂姐而認(rèn)識的朋友,與自己的那些同事、發(fā)小,絲毫沒有關(guān)系??墒?,在她的訂婚宴上,這些人為什么會齊齊出現(xiàn)?

老張、小周,大陳……他們不是出差的途中遭遇了空難,尸骨無存嗎?

趙越,一個敬業(yè)到瘋狂程度的工程師,相傳他在與艾娃訂婚前,就死于高空作業(yè),而艾娃,無法忍受終日的相思,終于爬上了他出事的那幢樓,擁抱著他未浼的靈魂,高高墜下……

蘇杞文一驚,坐起身來,抓住小樂的手,呼道:有鬼!

小樂甜甜地笑著:看你,真像個孩子。一個夢而已,嚇成這樣。

而后,水杯、牙刷、各色美食,安靜地等待他的臨幸。

路越走越長,蘇杞文開著車,幾近抓狂。

他只是因?yàn)檫@些天那些奇怪的夢,想去找一個心理醫(yī)生咨詢一下而已,這么熟悉的道路,居然開了三個小時也沒有找著方向。

總是這樣,到了公司樓下,右拐,那里本應(yīng)是市一院,可是右拐之后,卻到了回家途中必經(jīng)的加油站。再往前開,自己的別墅已在面前,繞過大轉(zhuǎn)盤,重新向市里開去,依然……

蘇杞文猛地停了車,拳頭狠狠地砸在車座上。忍不住就是一句國罵。

難道,這又是一個夢?

看向車窗外面,這是正午時分,路上的行人稀疏,偶有幾人,也是緩慢行走,表情麻木。

終于妥協(xié),回到辦公室里,接通內(nèi)線,喊道:讓姚蘭進(jìn)來一下。

甜美的聲音言語支吾:姚蘭她……她身體不服,請了半個月的假。

那尤剛呢?我要見尤剛!

尤經(jīng)理剛才出去了,我們也在找他,手機(jī)關(guān)機(jī)。

那周正呢?

周正他……

都不在,都有事,蘇杞文一時覺得,自己孤單單呆在了一座空城。在這里,能與他相伴的,只有她了吧,小樂,他那溫柔可愛,無可挑剔的未婚妻子。

突然一個激靈,那么……她是誰?電話里那個聲音是誰?

他默默走出了辦公室,來到前臺,接線員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張舊報紙,攤在桌上。

接線員卓艷玲美麗的面孔被油墨印在報上,旁邊,是一則消息:

昨天晚上,本市一女青年遭遇情殺,被勒死在單身公寓內(nèi)。據(jù)悉,兇手是她的前男友,目前已被捉拿歸案,等待著法律的制裁……

一個閃電射進(jìn)了屋內(nèi),雷聲大作,天空,倏地就暗了下去。蘇杞文閉上絕望的雙眼,抱了頭,深深地蹲了下去。——這姿勢,卻像極了那個悲傷的夢。

蘇杞文是在下半夜的時候開始嘔吐的。狂吐不止,似乎有一種力量想把他的胃給掏空似地。小樂急急下床,為他接來一杯又一杯的溫水,胡亂抓了一把胃藥就請他服下。而后……居然扔下他,沖進(jìn)廚房,又開始了她不變的工作:切菜、打蛋、煲湯……

蘇杞文捂著滿腹的酸味,跟進(jìn)了廚房,只聽她喃喃念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什么來不及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蘇杞文的體內(nèi)傳出。

蘇杞文忍不住驚怕,捂住了嘴。

小樂猛一回頭,看到了他,突然“啊——”地一聲尖叫,手里的油鍋翻落在地,滿滿的熱油潑在她身上,她竟似沒有痛覺。

放他回去吧,他的家人還在等他,再這樣下去,他會被你纏死的。

那個聲音緩緩說道語氣平靜,卻不怒自威。

一滴,兩滴,有鮮血從小樂眼角滴落,以淚的姿態(tài)砸在地上。

蘇杞文突然就感到心碎欲裂,連忙抱住了她。

小樂輕飄飄地倒在他的臂彎里,眼神絕望。

對不起,我不知道……杞文,你回去吧……

剎那間,廚房、家具,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蹤影,蘇杞文發(fā)現(xiàn)自己蹲在馬路上,懷中,是受了傷的小樂。

回去吧,杞文……是我不好……

小樂艱難地開口勸道。

不!不!蘇杞文幾近瘋狂。你受傷了,我要送你去醫(yī)院。你堅持住,一定要堅持??!就這樣抱起她,顛顛地跑著,想揮手?jǐn)r一輛車,可是,哪有車?哪有行人?

小樂卻笑了,躺在他的懷中,慘烈地笑了。

杞文,我好幸福呵。你這么疼我,我好幸福。以前……以前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會了。你回去吧……他們還在等著你,快點(diǎn)結(jié)婚吧,一定要生個小孩,好好愛她,像愛我一樣地,好好愛她……

說完,便閉了眼,輕軟的身軀,被風(fēng)吹散。

蘇杞文醒了,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眼神空洞。

小樂。他輕輕地呼喚著。有淚,自眼角滴落。

她走了。

那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你是誰?蘇杞文怒道,就是你這個聲音!我死也記得,是你讓小樂受了傷!你們都對她做了什么?為什么要搶走我的小樂!

母親流著淚,走到床前。

孩子,你怎么那么傻,小樂她,已經(jīng)不在了呀。

大腦一懵,針刺般的疼痛。

是呵。小樂不在了。他的小樂,不在了。

那個調(diào)皮任性的小女孩,那個總愛生氣總愛哭鼻子,讓他頭疼惱火的于小樂。他總是那么大聲地呵斥她,總是說她不夠溫柔不夠體貼,說她永遠(yuǎn)也不會像一個真正地女人那樣,學(xué)會愛惜自己的男人。他總是,那么自私地與她爭吵,讓她經(jīng)常含著淚入睡,睡得委屈,睡得不安。

那一天,就在公司樓下,他們當(dāng)街爭吵,小樂賭了氣,掩面向馬路那邊奔去。一輛車突然飛馳而來,將她撞得飛起,重重落在他的腳邊,鮮血,在馬路上靜靜散開。他看到他的小樂張了張嘴,卻終是沒有說出話來,只用一雙悲哀的眼,將時間定格。

可是,他聽見了。他聽見她在說:杞文,對不起,我真的是不懂溫柔呵。對不起。可是,我多么希望你可以縱容我一些,更愛我一些,像對待一個孩子,愿意永遠(yuǎn)將我擁在懷里,狠狠地寵溺。

而后……便是無盡的昏迷,他的小樂又從地上站起來,變成了一個無所不能的溫柔女人,用盡可能地來愛他,寬容他,只想,在自己離開之前,圓他一個甜蜜的夢。

蘇杞文捂住了頭,縮在床上,嗚嗚地哭。

床邊的人們也開始抱頭痛哭。母親遞出了一個紅包,交給那個蒼老的面孔。幾近跪下:多虧了云姨?。∫皇窃埔虝`,還不知道這孩子會怎么樣!

桌上擺滿了食物,蘇杞文卻依然沒有胃口。

什么樣的美味,能比得上那些日子里小樂做出的飯菜啊。

雖然云姨說,那些飯菜的材料,其實(shí)是小樂的五臟六腑。因?yàn)樗嘈?,?dāng)蘇杞文把它們都消化之后,她的靈魂便會與他合而為一。直到,他借了另一個女人的身體,將她誕生下來,她就會重新回到蘇杞文身邊,成為他的孩子,被他寵愛一世。

云姨說的時候,家人們都捂住了嘴,忍不住惡心。而蘇杞文卻聽出了些許淡淡的酸楚。

有人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墒?,前世今生那么遙遠(yuǎn),她已經(jīng)等不到輪回再來。

小樂,你還是那么地傻呵。蘇杞文在心底暗暗輕嘆。既然這么地愛你,你又讓我如何去接受另一個女人?

默默起身,走到電腦邊上,打開論壇,發(fā)了一個帖子。一個溫暖的微笑浮現(xiàn)在他唇角。

寶貝,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與你再次相逢,我一定會寵你愛你,用生命來縱容你。這一生,我要與你相依為命。

凌晨三點(diǎn),論壇上孤零零地刷新出一個新的帖子,帖子的標(biāo)題是:尋找代孕。

展開更多